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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8日起，中國紡織工業協會開始對所屬企業進行人民幣匯率變動影響的評估。盡管該協會副會長高勇稱這是他們“長期、正常的工作”，但這仍顯示了勞動密集型行業對匯率動向之敏感。一周前本刊記者參加了中國機電產品進出口商會召集的媒體座談會，商會負責人及企業代表均呼吁人民幣匯率要穩定。
出口企業能承受的匯率極限到底在哪里？升值是壓縮盈利空間還是倒逼效率機制？又如何兼顧長遠的增長方式轉變？這是決策要回答的諸多難題。
“這不僅是個經濟問題，更是個政治話題。”一位關心人民幣匯率改革的官員表示。
出口損失掂量
出口部門不僅對經濟增長貢獻巨大，而且承載著大量就業。這也給匯率政策帶來相當大的掣肘。
盡管目前中國出口連續三個月實現正增長，但是，中信銀行國際金融市場專家劉維明認為，外貿仍處在虛弱的恢復過程中，從基本面看并不支持人民幣升值。
2月21日召開的工業和信息化部干部大會上，工信部部長李毅中稱，2010年中國出口增長約為8%。這一預計明顯低于市場預期。全國“兩會”期間，商務部部長陳德銘多次表示，從全球不穩定的形勢和金融海嘯震中區國家的高失業率、低儲蓄率情況看，世界消費市場和中國出口的真正恢復還有待時日，“恢復至危機前的水平需要兩到三年。”
不過，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主任、首席經濟師范劍平認為，人民幣升值短期內使出口成本上升，但是進口成本的下降，也會抵消升值對出口的負面影響。“需要一個周期來體現升值對進出口的綜合影響”。
中國出口額中，四成以上是加工貿易出口，這意味著，企業在出口前，需要先進口原材料，匯率上升所帶來的損失或可通過進口原料價格下降而部分彌補。但對于那些初級制造業，依靠“走量”賺取幾個點收益，且議價能力較低的出口企業來說，匯率在短期內的上升，影響則較大。
德意志銀行大中華區首席經濟學家馬駿2005年和2010年所做的兩個模型表明，若人民幣升值10%，會導致中國年度GDP損失0.7%至1%。他引述外匯交易員的分析說，中國約70%-80%的貿易額沒有使用外匯對沖工具。一次性突然大幅升值帶來的出口損失，可能導致大量中小企業倒閉。
在今年初中國進出口企業年會期間，本刊記者隨機采訪了數家外貿企業，得到的答復基本一致：對企業出口影響較大的兩個因素是出口退稅和人民幣匯率，但這些政策的影響并非致命。北京萊姆電子有限公司財務經理李強說，只要匯率短期內波動不是太大，企業還可以承受。
北京科技企業億陽集團負責中亞出口的曹先生告訴本刊記者，公司主要出口機電產品和工程機械，項目執行期一般在兩三年，2005年匯改前簽的一些單子，因為人民幣升值，實際上是賠錢的。現在企業在簽單時已經考慮了匯率因素，三年左右的單子報價按4.5核算，在執行過程中逐步提價。
此時非彼時
外界要求人民幣升值的一個原因是，中國存在巨額貿易順差。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國際貿易研究室主任宋泓認為，即便人民幣升值，這一問題也解決不了。
他表示，目前中國與東南亞國家和歐美的貿易格局是結構性分工的結果。中國對“亞洲四小龍”逆差，對歐美大額順差，其實是轉嫁到了亞洲國家。即使人民幣升值，這樣的格局也依然會存在。
北京師范大學教授鐘偉也表示，只要維持公平開放的國際貿易和國際金融秩序，中國就會有貿易和國際收支順差，“這與匯率沒有什么關系”。
美國在傳統產業、包括低端制造業已經完全沒有優勢，其自身產業集群升級不能解決國內問題，只能靠進口維持，而中國產業結構追趕步伐加快，較低的勞動力價格是歐美沒法比擬的，因此中國的貿易順差很大程度上是通過產品服務的國際轉移，體現了人力成本的國際間差異。“開放經濟體都阻擋不了中國在一定時間內有順差。”鐘偉稱。
以往的數據也證明了這一點。2005年7月人民幣匯改啟動以來，中國的貿易順差不僅沒有減少，反而大幅增加。2006年至2008年，貿易順差分別為1774.7億美元、2622億美元和2954.7億美元，年增長分別為74%、48%和12.5%。
外儲管理沖擊
人民幣升值的另一個擔憂是，外匯儲備可能出現大幅縮水。截至2009年末，中國外匯儲備余額為23992億美元，2009年全年共增加4531億美元。中國外匯儲備的不斷積累，給后危機時代儲備管理帶來更多新問題。
“相比中國雙盈余導致的國內資源錯配，外匯儲備資產的現實和潛在損失，正成為更嚴重和迫切的問題。”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研究員余永定稱，“以下降的美元指數衡量，中國外匯儲備的資產損失是不可避免的。中國外匯儲備面臨三重打擊：美元購買力的下降，潛在的美國國債下跌風險，和長期內可能的通脹。”
中國必須降低外匯儲備增速，為防止未來外匯儲備過度增長，中國主要有三個選擇，通過直接的財政手段刺激國內需求，減少雙順差；減少央行在外匯市場上的干預，給人民幣匯率更大的空間；鼓勵資本流出。“如果上述三點能同時發生，調整的成本就分散了。”余永定稱。
“中國外匯儲備損失的問題，沒有什么解決的辦法。顯然，中國政府認為，相比較維持出口，外匯儲備的縮水是必須要承受的損失。”美國經濟和政策研究中心（CEPR）聯席主任迪恩?貝克這樣認為。
對于2005年匯改效果的評述，有一種觀點認為，小幅波動并伴以升值趨勢的機制，引發了人民幣持續升值預期，導致更大規模投機資本流入，對中國短期貨幣政策管理和宏觀經濟穩定帶來挑戰。因此，人民幣再度步入升值通道，是否會招致更多“熱錢”？
學者認為，這取決于升值的方式和相關的配套措施。熱錢流入主要是來賭資產價格的升值。中國作為大國，可以使自己的貨幣政策影響到國際重要變量，同時也影響到國內的資產價格，以降低“熱錢”流入的概率。
“在升值的同時輔之以一些防止資產價格泡沫泛濫的政策，既利于實現經濟增長模式的轉變，抑制通脹，同時也可以防止資產價格泡沫，避免引來更多的‘熱錢’。”哈繼銘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