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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金融危機是促使奧巴馬作出在2015年前將不再考慮啟動東歐反導項目這一決定的重要原因之一。為了這個反導系統(tǒng)，五角大樓累計已投入1200多億美元，布什離任前確定的新反導計劃要求國會再投入至少200億美元，其中僅2010財政年度的投入就達90億。但這仍然無法確保反導攔截試驗達到100%的成功。過去4年里，這一實驗的成功率不到70%。在經(jīng)濟危機背景下，如此耗資龐大、曠日持久的軍用項目，自然難以逃脫國會嚴苛的預算審議。奧巴馬訪俄之前，美國參院軍事委員會就已放出風來，稱準備大幅削減反導項目開支。國防部雖然全力爭取，但最終國會撥款委員會在新財政年度只批準了區(qū)區(qū)2.5億美元用于對反導至關重要的激光武器項目，遠遠少于五角大樓的要求。布什雄心勃勃的遠程導彈防御計劃實際上被“叫停”，取而代之的，是民主黨更喜歡的戰(zhàn)區(qū)導彈防御系統(tǒng)。用白宮官員的話說，這樣做的“成本更低”。
美國放棄反導計劃，被認為是奧巴馬上任以來美國國家安全政策的最大逆轉(zhuǎn)。但我們稍稍放寬視野就能看到，這實際上在去年南奧戰(zhàn)爭后就已開始。布什在8年任期內(nèi)，不斷向格魯吉亞等新盟友作出空頭安全保證，但在南奧戰(zhàn)爭中，美國的表現(xiàn)卻被證明是“紙老虎”。因此，奧巴馬現(xiàn)在所做的，不過是收回布什開出的空頭安全支票，并通過卸掉那些在過去十多年里不斷拖累其從超級大國地位加速下滑的負擔而已，這公開表明美國外交已回歸現(xiàn)實主義軌道。盡管波蘭、捷克、烏克蘭和格魯吉亞因此倍感屈辱和傷感，但卻徒喚奈何。
俄羅斯多次表示將把簽署新核裁軍條約與東歐反導問題掛鉤，因此，美國放棄東歐反導系統(tǒng)的決定，可以看作是華盛頓歡迎莫斯科重新回到全球安全議題的邀請。美國希望，如果不能和俄羅斯成為朋友，至少也不必再像之前那樣敵對。但俄羅斯是否會投桃報李，實現(xiàn)俄美關系“重啟”，抑或得寸進尺，等著美國人再次退縮，現(xiàn)在仍難下定論。俄美將簽署新的核裁軍條約，加大在阿富汗問題上的合作，甚至在俄、白、哈三國聯(lián)合入世問題上達成某種新方案，但在至關重要的歐洲安全問題上（包括能源安全），莫斯科恐怕會“頑固”到底。即便是被西方普遍認為持自由主義立場的梅德韋杰夫，也必然要奉行強硬立場。因為在這些問題上的妥協(xié)，無異于政治自殺。
現(xiàn)在仍然模糊的是伊朗核問題。美國放棄在東歐部署反導的同時，也接受了俄羅斯一貫的觀點，即伊朗在可預見的將來不會對美歐構成實質(zhì)性威脅。這樣，俄羅斯在這場反導游戲中不僅贏得了主動，而且獲得了時間，克宮現(xiàn)在只需專心對付伊朗這一個對手。但莫斯科是否因此就會利用自己的有利地位向伊朗施壓？從地緣利益考慮，俄國和美歐一樣，都不希望伊朗真的擁有核武器；但從經(jīng)濟利益考慮，莫斯科并不愿維護與之在能源領域構成競爭關系的中東局勢的穩(wěn)定，而伊朗又恰恰是其在中東亂局中最可借重的棋子。看來，這場反導游戲并不會由于美國的讓步而宣告完結(jié)，幕后更大的交易或許才剛剛開始。
比起美國外交公開回歸現(xiàn)實主義和俄美恢復在全球安全領域的交易，美國放棄東歐反導更具象征性的意義還在于，通過冷戰(zhàn)后首次重大外交和安全讓步，美國向世界發(fā)出了一個明確信號——在接下來的6年里（2009—2015年），美國已無力也無意再阻止多極化的趨勢。現(xiàn)在的問題是，其他大國們接下來該怎么辦？由于美國已給出了時間表，其他大國的第一要務很明確，即認真對待美國的這次讓步，盡一切努力防止美國的鷹派們在2015年后反攻倒算，確保這個進程不會逆轉(zhuǎn)，從而推動世界徹底走出后冷戰(zhàn)時代。其次，從后冷戰(zhàn)時代的零和觀念轉(zhuǎn)變到多極化時代應具備的大均勢思維。近500年的國際關系史表明，所有穩(wěn)定的國際體制的確立，最初都是妥協(xié)而非對抗的產(chǎn)物。第三，建立新的大國全球共治模式。核裁軍、國際金融體制改革和反恐三個領域應該可以成為開啟這一模式的首批鑰匙。目前，美國在這三個對其至關重要的領域都失去了“獨斷專行”的實力，需要各個大國的合作。換句話說，繼東歐反導讓步之后，美國在這三個領域還將不同程度的繼續(xù)讓步，這將成為大國全球共治最好的切入點。
（作者系國際關系博士，旅俄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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