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月9日，國際三大評級機構之一的惠譽將中國長期本幣信用評級從AA-調降至A+。惠譽稱，2012年中國一般政府債務整體水平相當于國內生產總值（GDP）的49.2%，鑒于地方政府仍存在局部性償債風險和政府尚有隱性債務負擔，與儲備保障系數相比，風險值得關注。
上月底，野村發布的《中國正在升起的金融風險》的報告言猶在耳。報告同樣緊盯中國的政府債務，野村認為，中國正呈現與西歐、日本、美國爆發金融危機之前的特征，以當前的杠桿率水平和房地產業的風險指標進行分析，中國或將會因為房地產迎來一輪金融危機。
在強勢人民幣聲浪中冒出這樣的毀譽之聲，究竟該如何看，尚有待時間的檢驗。
肉麻捧你時不要飄飄然，現在輪番棒殺你時，千萬不要把它都看作是“烏鴉嘴”，以為與己無關，自己好得很。你當然可以找一千個理由反駁其毀譽之言，證明中國金融和財政體系強大而穩健，不會發生危機。但他們所揭示的一些基本事實和風險，必須引起警覺。地方政府債務“雨天背稻草”，越背越重是事實，這兩年來，連一些經濟發達地區都通過高利率向公務人員集資，以維持基層政府運行，一些平臺項目不斷通過債務展期來維系，什么是壓垮地方政府債務的最后一根稻草，現在誰都不好做“預言家”。
撒錢推動了泡沫擴張和債務膨化。從當年4萬億“穩準狠”救命的財政資金，再配套10萬億的信貸資金，如今5年下來，已累積了逾40萬億的天量信貸，而M2更是輕松跨越100萬億的雄關，基礎貨幣已到了創世紀的8848巔峰，這是一個里程碑，但不能讓它成為紀念碑。每一輪貨幣潮水沖洗過后，總會留下一地雞毛，實際上被遮掩的銀行壞債和國企壞賬已露出冰山一角，以前幾年大舉瘋狂進入的鋼貿、光伏等行業為例，上千億計的壞賬足以抵銷一些大銀行的年度利潤，但風險都沒有真正揭示。如果說，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被嚴重不能真實反映通脹的程度，那么銀行業資產質量被壓低的程度不亞于此，這種虛幻的繁榮除了迎合官僚化的銀行家升遷，難言其他積極貢獻。
中國經濟體系中，2550家上市公司的利潤還不及16家銀行，中國銀行業利潤占全球1/3，銀行員工薪酬是社會平均水平的若干倍！“利潤高得不好意思說”、“想不賺錢都難”的代價是存款人的利益輸送和負利率激發的沸騰民怨——因為沒有哪個國家會以高度管制型的金融抑制、以國民福祉的巨大犧牲來維持銀行業的超額寡頭利潤，然而無休止的輸血并不能造就一個強大的有競爭力的銀行體系，因為連利率市場化改革都做不到，談何競爭力。
長期繁榮孕育著空前的泡沫。過度膨脹的政府債務負擔、依賴房地產的經濟增長模式、銀行業繁花似錦的高利潤都難掩潰爛的膿瘡，而這些在繁榮的年代都不被認為是問題。因為沒有經歷過大的周期性衰退，只要危機一天不發生，所有官員和為政府背書的經濟學家，都認為運行良好的宏觀經濟和強大的行政力量能夠阻止任何災難的發生。在他們眼中，經濟增長引擎依然強勁，他們是走平衡木、踩高蹺甚至是玩高空魔術的高手，一切只需要適度微調即可，收放自如。但是，如果認識是錯誤的，所有的行動都可能遭至毀滅性的結果。一場持續數年席卷全球的危機，讓我們明白從繁榮到沒落、從殿堂到廢墟的垮塌式驟變往往在一夜之間發生。當杠桿足夠長、泡沫足夠大，當所有的僥幸、迷信、貪婪在某一刻突然為恐慌所逆襲，預期突變時，那時再喊“救命”就一切晚矣。
貨幣對人類來說是最誘人、最具創造性的財富載體，但通過增加貨幣供應帶來的繁榮是短暫的。沒有哪一個國家的貨幣在洪水般的傾瀉之后還能保持穩定的幣值。而人類的貨幣史告訴我們，沒有什么比通過摧毀一國貨幣體系來摧毀這個國家的經濟和社會基礎來得更容易。不斷放水制造泡沫的模式、過度依賴房地產的經濟模式、綁架政府綁架銀行的模式都是最脆弱的模式，這方面有太多的教訓可資鏡鑒，沒有什么獨特的中國模式可以特立獨行，沒有誰可以反規律地超然物外。
這次危機啟示我們，所有的債務都是要還的，債務積累的矛盾和問題不會自行消失，只會不斷發酵，拖延的時間越長，調整的風險越大。如果對外的匯率機制失當加之對內貨幣超發、房地產泡沫膨化到極至、政府債務危機和銀行資產質量惡化等幾重因素相互裹挾，財政風險和金融風險相互疊加，內憂外患就有可能演變為一場曠世危機。就此而言，惠譽和野村掃帚星般的宿舍式咒語，值得我們反思、警覺，并要積極地未雨綢繆，防患于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