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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一位熟人的親戚陳生，前不久從湖北老家來深圳找工作。小伙子畢業于武漢一所名牌醫科大學，按理說找個專業對口的醫院上班是“正道”，他的親戚也幫其聯系了關內和關外兩所醫院去實習，但陳生晃蕩了兩個多月，至今還在其親戚家待業。原來小伙子鐵了心想從事金融證券行業。陳生認為，這一行來錢快，工作體面，是典型的金領，混得好，一下子實現財務自由也不是很困難的事。據熟人講，陳生在這段時間里，幾乎天天“貓”在家中苦讀證券從業人員資格考試教材，但前不久考試未果。筆者遂勸陳生，5年醫學本科熬出來不容易，農村父母節衣縮食供讀書更是于心何忍，放棄本專業太可惜。再說，現在證券行業這么低迷，很多公司都在裁人，這方面的履歷一片空白，沒有任何敲門磚，隨便哪個單位都會拒絕你。但對筆者的勸告，陳生不以為然，仍想棄醫從“證”。
對“錢”景心向往之的不僅僅是剛從大學畢業的陳生們，另一群頂著耀眼光環的天之驕子——高考狀元也是如此。一份調查顯示，國內高考狀元在選擇大學專業中最青睞經濟管理專業。1999~2010年的12年來，近400名高考狀元選擇扎堆經濟管理專業。據媒體報道，東北師大附中今年有27名高分學生收到香港知名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選擇金融類專業，未來想進入投資銀行或者從事股票、證券一類的工作，成為他們當中一些人的愿望。
再看香港地區。香港今年17名高考6A、5A狀元中，15人擠向最熱門的商科，更有一半人都選擇環球商業管理專業——一個被比喻為投行敲門磚的專業，另外兩人報讀法律與數學，人文學科則無一人報讀。雖然香港沒有內地“炒狀元”習慣，但他們的選校志愿仍然很快成為本地Facebook上熱帖，引來本地輿論紛紛批評，驚嘆高考狀元們價值觀竟然如此單一和功利。
同樣是考，現今的國家公務員考試（“國考”）堪比曾經的高考。與高考的錄取率相比，“國考”競爭慘烈程度是高考的幾十倍。去年“國考”招錄比率僅為1.15%，稅收、海關、國土等掌權掌錢部門很吃香，最熱門的職位競爭比例達到4124∶1。一個旅的人競爭一個公務員職位，最終勝出者當非泛泛之輩。而從考生生源看，不唯已踏入社會的在職精英，很多高校本科畢業生（甚至研究生、博士生）也加入到公務員招考的角逐中去，被稱為公務員考試鬧劇。
個人志趣是職業成功的起點，大量有稟賦之人不能人盡其材。首先，對其自身發展不一定有利。以高考狀元為例，中國校友網發布的調查顯示，自1977年至2011年的35年間，中國兩岸四地的2000余位高考狀元，鮮有成為學界、商界、政界等方面頂尖人才，大部分高考狀元畢業后都“泯然于眾人矣”，其職業成就遠低于社會預期。其次，更嚴重的是，將造成一個國家或地區人才資源錯配，進而拖累整個社會的生產效率，消磨一個民族的創新基因。歷史在這方面不乏先例。
在18世紀的法國，最出色、最聰明的人是去做尋租者。大化學家、氧氣燃燒學說提出者拉瓦錫的主要職業是稅收，塔雷蘭德有很好的企業家才能（在法國革命后，他逃亡到美國時才表現出來），卻擔任著主教職務，掌握很多稅收收入。當有才能的人成為尋租者時，他們的個人報酬大部分來源于對他人財富的再分配，而不是來源于財富的創造。學者蘭德斯研究認為，人才的不同配置是18世紀的工業革命為什么發生在英格蘭，而不是法國的原因之一。
在工業革命時期的大不列顛、19世紀晚期和20世紀早期的美國，人們很容易組織企業并保留利潤，很多有才能的人因此成為大企業家。但在當時的其他很多國家，有才能的人卻是加入到政府、軍隊、宗教組織，或者其他尋租性職業中，原因是這些部門能給他們提供最高的回報。在清朝時期的中國、中世紀的歐洲和現在很多非洲國家，政府公務員是這些社會中最有能力的人首選職業，因為這樣的職業可能獲得賄賂，并利用稅收來為自己的家庭和朋友牟利。當然，還有人身、財產安全及實現價值帶來的榮譽感。
高考狀元扎堆經管專業，千軍萬馬擠公務員獨木橋，對這些追逐“錢途”和“權途”的個人行為，他人不便指責。但所謂個人理性選擇，往往造就集體或社會的非理性。大量有才華之人不去致力于生產性活動，而從事虛擬經濟行業，或者削尖腦袋擠進官場，企業家精神得不到彰顯，實體經濟根基就會受到侵蝕。國際清算銀行最新發表的年報中指出，一個地區金融業過于蓬勃，可能搶去其他行業所需的人才，導致整體生產力的下降。報告引述統計結果稱，在一個金融過于發達的地方，IT等行業的增長會比平均水平每年低2至3個百分點。縱觀香港經濟發展歷程，素以國際金融中心自傲，但產業空心化、貧富不均、樓市泡沫等問題如影隨形，成為該地區可持續發展的隱患。
中國國家創新能力排名在大國中比較靠后，與經濟總量的輝煌很不相稱，所謂的“中國制造”更被貼上山寨的標簽，這與國內的教育科研體制積弊、社會價值導向多以錢權驅動、人力資源配置扭曲等有莫大關聯。從國內情況看，政府機關可能并不適合優秀人才實現自身價值的最大化。在當下官員職場環境中，個人價值實現很多時候不是靠自身能力，也不以個人貢獻大小為標準。有打油詩戲謔：“碌碌無為一朽翁，四平八穩官場中；問其一生長何技，溜須拍馬與迎逢”。一方面，社會其他人在體制外辛苦打拼創造財富，另一方面，眾多本可在特長領域建功立業的人才“潛力股”在官場體制內作壁上觀、靠納稅人養，實在是很畸形。今年上半年媒體對“江蘇常州碩士生城管”的熱議即是寫照。更可怕的是，能力強的人才進入熱門尋租行業，尋租部門得以改進和擴張，又增強了這一行業的尋租能力和對人才的吸引力，如此，便形成一種惡性循環。這會大大傷害中國的改革開放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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