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川和他的公司現在面對的是進退維谷的尷尬。2月18日開始的一場人民幣對美元快速貶值，讓他所在的化工公司不得不停止匯率鎖定。
他對《第一財經日報》記者說：“我們都在觀望，還沒看到貶值帶來的好處。”
楊小川是柳化集團廣東中成化工股份有限公司銷售公司副經理，該公司是全球最大的保險粉生產廠以及最大的保險粉出口商。
雖然經歷過這些年人民幣匯率的起起伏伏，楊小川依然對去年以來周邊國家的貨幣貶值狀況印象深刻。去年貶值幅度最大的是印度與日本，達到了10%-20%，馬來西亞是8%-10%，泰國達到6%-8%。同一時期，人民幣對美元卻單邊升值3%左右。尤其是從去年第二季度開始，升值還進入了快速通道。
然后，從今年2月18日開始，人民幣對美元快速貶值約1.4%，一改2012年中以來的穩步升值態勢。在2月最后一個交易日，人民幣匯率日內一度貶值到6.1808的10個月低位。
讓他郁悶的是，他的公司既承受了去年快速單邊升值帶來的匯率損失，又因為和銀行鎖定了匯率，在此輪快速貶值過程中，還沒有享受到額外的福利。
損失的利潤
楊小川公司60%的銷售收入來自出口，2013年全年結匯大約為6000萬美元。去年人民幣陸續升值，帶來的匯兌損失大概在60萬-180萬美元。
出于人民幣單邊升值的預期，他所在的公司今年早早地就與銀行鎖定了匯率。一般銀行會給他們這樣結匯量較大的企業一個比當時匯率稍微優惠一些的結匯匯率。2月19日前，1美元大致可以兌換6.05元人民幣，銀行給他們的優惠匯率，在此基礎上加了幾個基點，大致在6.06-6.08，如果升值，則由銀行操作消化風險。
2月18日以來，鎖定匯率的公司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利潤的損失”。最終，在損失50萬元左右利潤后，楊小川所在的公司又和銀行談妥，加快結匯速度，改為實時結匯。他們不免疑問：如果短暫貶值之后，又開始快速升值，那豈不是又白白解除合約？
楊小川公司的遭遇，可算是這兩年單邊升值周期下，廣大身處實業的大型外貿企業的普遍處境。在此輪貶值過程中，除了即時結匯的小型出口企業，交易量較大的外貿企業并沒有感受到此輪貶值周期帶來的積極影響。
去年，楊小川所在的實體企業，不僅承受著人民幣快速升值帶來的匯兌損失，而且勞動力成本也以剛性上漲10%的速度在提升。只是本地采購的原材料漲幅放緩，壓力稍有降低。綜合來看，利潤率已經遭到擠壓。
他對本報說，“如果匯改能夠放開人民幣波動區間，不僅打擊了非法熱錢，也能降低人民幣單邊升值預期，如果升得不那么快，也可以讓我們有更多精力和空間來思考轉型問題。”
改變單邊升值預期
格力電器海外銷售公司總經理肖友元則遭遇到來自客戶的降價要求，以及可能調整價格帶來的額外工作量。
肖友元說，他們有大客戶和中小型客戶的區別。大客戶一般都是長期合作的老朋友，訂單也在1-3年，大家就是鎖定匯率，如果波動，損失自己承擔；中小型客戶簽訂的合同就會規定，如果人民幣的浮動超過2%-3%，就需要調整價格。
2008年和2012年的兩次人民幣短暫貶值，肖友元都經歷過。他的判斷是，人民幣長期升值的趨勢不會變，而且匯改的方向也不會變。如果目前貶值趨勢再持續下去一段時間，他們會調整長期鎖匯客戶與中小型客戶的比例，從目前的4∶6，轉化成5∶5，以減少損失。
要改變這種“升，企業苦；跌，企業也苦”的局面，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建議，可以用更低的成本達到同樣的目的，比如適時推出外匯期貨類產品，打開人民幣/美元的每日交易區間，使得企業不論貶值或是升值，都可以用適當的辦法保障利益。
《第一財經日報》記者此前從權威渠道了解到，由于今年初已有高層要求“發揮出口對國民經濟的支持作用”，今年可能出臺一些實質性的促進出口政策，改變人民幣單邊升值預期或被納入其中。
3月8日，海關總署發布的數據表明，中國2月出口大反轉，同比下降18.1%，遠低于市場預期，與1月出口超預期增長10.6%形成鮮明對比；2月進口同比增長10.1%，與上月幾乎持平，獲得貿易逆差229.8億美元。
綜合1-2月來看，中國出口同比下降1.6%，進口同比增長10%，貿易順差縮窄79.1%至88.9億美元。
不靠匯率生存
在越來越多有實力的外貿企業看來，隨著中國綜合國力的提升，人民幣國際化步伐加快是不可避免的。如果貶值趨勢長期持續，肯定利好出口，卻不能解決實質問題。而且，外貿企業已經不能寄希望于貶值來提升競爭力了。
人民幣的貶值對出口也是一把雙刃劍。如果是勞動密集型行業，當地有齊全的產業鏈及零部件供應，貨幣貶值就會帶來競爭優勢；產業鏈不那么完善，很多零部件尚需進口的行業，則難以改變競爭力。肖友元以家用電器行業為例說，中國還是有一定競爭力的，因為競爭對手泰國和日本，還沒有形成如此完整的供應鏈體系。
人民幣進入升值通道之后，一些外貿企業開始思考降低成本、提升競爭力的辦法。減少對人工的依賴，提高產品的研發能力，提高客戶體驗，是他們正在努力的方向，比如提高自動化水平。
楊小川所在的企業已經很難找到普通的化工工人，從去年下半年開始，企業購買了一批自動包裝機，將包裝部分的機器操作比例從零提高到了30%-40%，今年的目標則是提高到50%以上。管理崗位原則上不再添加人手，如有新項目，主要調用原有員工。
肖友元的公司也專門成立了自動化裝備部門，擴大對機器人的使用。在他們看來，中國的人口紅利正在消失，這是一個必然的趨勢。
星展銀行經濟分析師周洪禮注意到，自2月19日央行公開表示將于今年擴大人民幣對美元的交易區間以來，在岸和離岸的人民幣對美元匯價逐漸趨同。“類似情況曾在2012年4月（即人民幣對美元日間波幅從上下0.5%擴大至1%）時出現過，這意味著人民幣波幅的再度擴大即將來臨，很可能就在4月之前”。
不管人民幣升值還是貶值，都是技術層面的問題，最重要的還是出口競爭力。期望勞動力、資金、匯率還和二三十年前一樣便宜，這不現實。楊小川對《第一財經日報》說：“企業要做的，還是苦練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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