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對于文交所來說，是瘋狂的一年。風風火火的上馬、份額化交易模式的創新、大量熱錢的涌入都繁榮了這一市場。然而，在市場熱情極度膨脹、交易亂象頻現之時，呼喚理性投資成為必然。2011年底，被業內通稱為“38號文”的國務院《關于清理整頓各類交易場所切實防范金融風險的決定》出臺，將文交所推入了生存還是滅亡的境地。這個2011年一度被視為藝術金融化成功探索的模式，有可能因為大量不規范的操作，在2012年迎來生死大劫。
[背景]
2011年，數處開花的文化藝術品交易所(以下簡稱“文交所”)創造出一種“藝術品份額化交易”模式。這種模式將經過估值的藝術品細拆成若干均等份額發售，并采取類似股票的方式上市交易。在樓市與股市低迷中，“藝術品份額化交易”被一些人等同為股票交易的“藝術品股票”，吸金能力顯出超乎預料的強勁。
2011年11月18日，國務院下發《關于清理整頓各類交易場所切實防范金融風險的決定》(以下簡稱“38號文”)叫停了類證券化交易模式，漢唐等一批文交所也隨之停牌整頓。曾像搖錢樹一般的“藝術品股票”，一夜間成了“非合規產物”。
[個案]
漢唐停牌，投資者希望退錢
漢唐是北京首家藝術品交易所，2011年8月開始營業，共發售了白玉鏈瓶、翡翠百財、匡劍油畫、曉魯油畫及冠中版畫，發售總額分別為1600萬元、1200萬元、1800萬元、300萬元、340萬元，共計5240萬元。“38號文”出臺后，漢唐于11月22日停牌。
漢唐受質疑
“正常漲跌我都不怕，但怕有關部門不承認文交所的這種交易模式，也怕復牌之后價格暴跌。”投資者王鑫的說法在那些參與到“藝術品份額化交易”的人中，有一定的代表性。因為藝術品份額門檻較高，這些投資者普遍都投入了數十萬元乃至上百萬元。記者接觸到的投資者中，最多的投入了200萬元，也有借高利貸投資的。
漢唐的停牌速度有些迅雷不及掩耳。截至2012年1月4日，天津文交所、鄭州文交所仍在正常交易中。2011年12月27日，記者撥通漢唐董事長鄭惠文手機后，一位自稱是漢唐工作人員的人接聽了電話，并代表鄭回答了提問：“我們停牌是自己的決定，是為了防止因政策的不確定性而令價格產生異常波動給投資者帶來損失。”
焦慮中的投資者對漢唐的疑慮多了起來：
第一，漢唐的工商注冊資料顯示的經營范圍，不包括藝術品份額交易，也沒有得到任何組織關于藝術品份額化交易的相應批文。
第二，漢唐多次修改交易規則。比如“匡劍油畫”的“綠鞋機制”規定：自上市交易之日起30個自然日內，保薦商及持有人將發售所獲得資金的15%作為護盤資金在二級市場托市。而在公告這一消息的當天，這些份額過手轉讓給了東方嘉諾理財公司。官方介紹顯示，東方嘉諾理財公司是經中國注冊理財規劃師協會授權的北京地區培訓中心，鄭惠文是該協會秘書長。這被投資者視作關聯交易。
第三，漢唐的保薦商資格受到質疑。北京永昌和順文化傳播中心、北京藝力文化發展有限公司原為漢唐公布的保薦商，后者一個月后因“未能提供500萬元資產證明而被取消保薦資格”。接棒的是北京天河嘉澤投資有限公司，工商資料顯示，該公司成立日期為2011年8月30日，十多天后的9月16日，保薦了《匡劍油畫》發行上市，當時漢唐并未公告其已被核準保薦資格。
第四，評估也受到質疑。資料顯示，《冠中版畫》共10幅，其《發售說明書》表示每一幅都有吳冠中先生的親筆簽名、編號，由北京市公證處逐幅公證。漢唐公開的公證書則只有兩張，其中年代為2009年的版畫《張家界》的公證日期是2006年2月8日。有人指出，這比作品完成時間早3年。
雙方的溝通
2011年12月8日，鄭惠文曾與投資者召開溝通會。
在會上，針對投資者提出的“退錢”訴求，鄭惠文給出了解決“還錢”的五條途徑：1.拍賣；2.將上市品種交由基金公司負責，逐年退出；3.轉板香港市場；4.采用T+5交易模式；5.將書畫類的上市品種拆分為單幅作品作為交易品種，同時采用T+5交易模式。其后，鄭惠文將第二種方案的時間限定在“兩年內”。
投資者們則希望早日脫身離去，希望漢唐以每個人的成本價回購其手中全部份額，或在拍賣時如低于發行價，由漢唐、保薦商及持有人補足差價。“我在電視上看到百工坊拍賣會，大部分都流拍了，其中還有和白玉鏈瓶很像的東西。我不同意拍賣。”北京投資者梅香說。
“投資者的情況各有不同，有的看好藝術品投資，想長線持有，有的想盡快退出。我們正在收集意見和擬訂最終方案，同時也要和持有人及保薦商溝通。”前述漢唐工作人員對記者說。
[亂象]
暴漲之后是暴跌
2011年各地文交所如雨后春筍般出現，藝術品被拆分為一份份，可以像股票一樣交易，引發了新一輪藝術投資狂潮。
“130萬進去，22元出來”。網友在文交所亂象里坐了趟過山車。“如果你經歷了天津文交所100多個跌停，你就感覺股市實在是不錯的”。
2011年1月26日，津派畫家白庚延的兩幅書畫作品《黃河咆哮》和《燕塞秋》作為首批藝術品在天津文交所上市，分別被估價600萬元與500萬元，拆分為600萬份與500萬份，每份價格1元。不到兩個月，至3月中旬上述兩只“藝術股票”身價各翻17倍，最高單份價格被炒至18元以上。這意味著《黃河咆哮》的市場價格達到了1億元之高。
看到天津文交所吸引大量熱錢入市，全國各地興起文交所熱潮。“大干快上”的文交所達35家。
暴漲之后緊跟的是暴跌。為了給過熱的藝術品交易市場降溫，天津文交所按照天津市政府監管部門的通知對《黃河咆哮》與《燕塞秋》實行停牌，并設定藝術品月價格漲跌幅度為20%。后來，這個漲跌幅度不斷被縮小至10%，再至1%。藝術股票的跌停之勢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觀察]
交易規則向政策靠攏
以文交所為載體的藝術品份額化交易或藝術產權交易曾被視為一項藝術品與金融對接的重要探索。但不少文交所由于操作細節的不規范，引來了“38號文”的出臺。該文件中的“五不得”徹底否定了文交所的“類證券化”交易模式：不得將任何權益拆分為均等份額公開發行；不得采取集中競價等集中交易方式進行交易；不得將權益按照標準化交易單位持續掛牌交易：任何投資者買入后賣出或賣出后買入同一交易品種的時間間隔不得少于5個交易日；除法律、行政法規另有規定外，權益持有人累計不得超過200人。
在禁令面前，各文交所反應各有不同。南京文交所停止了首個藝術品資產組合的發行和上市工作；以陜西為代表的文交所按成本價進行現金返還來對投資者的損失進行補償。
但關鍵還在于天津。2011年11月25日，天津文交所向專利主管部門提出專利申請，欲尋求法律手段保護創新成果。12月中旬，主管金融工作的天津市副市長崔津渡在《財經》年會上公開表示：“接受各界對天津文交所的批評，但文交所的做法是符合物權法的，應允許其進行探索。”
目前，一些文交所正在積極向政策靠攏。“我們一直做的都不是均等份額，而且我們只要根據規定將交易規則修改為T+5之后就完全符合要求了。我們一直都不是類證券化交易，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會是。”鄭州文交所宣傳部門人員對記者說，鄭州文交所也不會停牌，“國家說的是整頓，不是取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