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本月中旬英國藝術聯合會發布中國取代英國成為世界第二大藝術品交易市場的消息不到十天，相關媒體就報道稱根據法國藝術品信息公司Artprice統計數據，剔除掉畫廊銷售數據，中國在2010年已取代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藝術品市場。對于這一結果，Artprice總裁蒂里·艾爾曼表示，“這是世界藝術品市場史上令人震驚的事”。而在中國藝術品收藏市場參與者看來，幾千年的文化積淀、現當代藝術家不斷創新在內的多種因素足以使得中國藝術品市場欣欣向榮。
不過，在眾多業內人士眼中，由于我國藝術品市場尚處于成長階段，在這個所謂的“世界第一”背后，諸多問題待解。
只統計拍賣總銷售額
據美聯社報道，法國藝術品信息公司Artprice最新統計表明，2010年中國取代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藝術品市場。該公司總裁蒂里·艾爾曼接受采訪時稱：“這是世界藝術品市場史上令人震驚的事。”而就在幾天前，英國藝術聯合會曾宣稱，中國已取代英國成為世界第二大藝術品市場。
據報道，2010年中國占全球藝術品銷售額的33%，超過美國的30%，位列第一。英國、法國分別占19%和5%，位列第三和第四。去年中國精致藝術品拍賣金額高達31億美元，主要集中在北京、上海和香港。而中國藝術家在Artprice最新公布的十大藝術家排名中也表現出色，有4人進榜，分別是齊白石、張大千、徐悲鴻和傅抱石，其中齊白石排名第二。
此前一周，英國藝術聯合會曾宣稱，根據他們的統計結果，中國已取代英國成為世界第二大藝術品市場，世界最大藝術品市場是美國。兩個統計會有不同的結果，主要是由于Artprice公司的排名依據只局限于拍賣中產生的總銷售額，而過濾了畫廊銷售的結果，因為他們認為畫廊銷售是不確定同時也是不透明的。而中國畫廊和藝術經紀人制度尚處于不夠發達階段，將這部分除去之后，中國藝術品市場排名第一。
國內市場屢創“天量”少“天價”
在很多市場人士看來，排名只是一種形式，但在排名背后，的確有很多細節令全球市場匪夷所思。
蘇富比拍賣行于北京時間3月23日凌晨2時，在紐約舉行的中國藝術品拍賣會上，一件估價在800-1200美元的民國粉彩雙耳尊，在中國買家的競相舉牌之下，最終以1800.25萬美元(折合人民幣1.18億元)的高價落槌，成交價是估價的2.25萬倍。而據此次拍賣親歷者說，在預展時很多買家都發現這件藝術品品相平平，“瓶身與底足斷開又黏合上，瓶口及耳朵鎏金部分有些磨損”。然而，正是這件有瑕疵的藝術品令中國買家在之后的拍賣會上“血拼”。據相關人士透露，當時在場的國外買家一直沉默，中國買家卻異常興奮。事后香港藝術品藏家、經紀人翟健民在微博(http://t.sina.com.cn)中稱這個結果“真的是世紀大笑話”，知名收藏家、觀復博物館館長馬未都也感慨“其震撼力超過所有明星們的頂級八卦”。
即便是品相一般的民國粉彩，在國內拍賣會上也難得一見。在北京保利拍賣公司藝術顧問劉新惠看來，最好的藝術品有很多不是在中國藝術品市場成交的，而本土藝術品到海外“鍍金邊”的想法已根深蒂固，短時間也難以轉換。“從單個藝術品的成交價看，中國市場并不是一個制造‘天價’的舞臺，我們創造的往往是‘天量’。”
而對于這個“世界第一”，中國收藏家協會玉石收藏委員會主任姚政則認為，“外國的確很看好古代藝術品交易市場，但是更多的是國際大拍賣公司在‘忽悠’中國人進場”。一個最簡單的證明就是，蘇富比和佳士得的拍賣會上有幾個外國人在舉牌，但幾乎都是中國的買家在“血拼”。“什么時候我們能把外國人吸引到中國的拍賣市場來舉牌，那才能理解為與國際市場站在同一個水平線上。”姚政表示。
“藏家買東西不為爭第一。”中央財經大學拍賣研究中心研究員季濤對此這樣表示。而在他看來，雖然境外機構對中國藝術品市場在全球的排名頗感興趣，對于誰第一誰第二很敏感，但所有真正參與交易的人重視的是藝術品的質量以及升值空間。“國內有交易需求，市場才會火爆。”季濤表示。
“稅收少泡沫大，套現容易”
據季濤分析，我國目前的藝術品交易，投資占比已經遠遠超過單純的收藏，在國民經濟快速增長的背景下，藝術品市場價格將繼續堅挺，但這一點恰好是很多業內人士所擔心的。
“個人的直覺這個數據肯定不準，不說別的，以國內市場參照為例。”馬未都說道，去年相關機構公布全國文物藝術品拍賣總額為500多億元，北京達到360多億元，這只是根據拍賣公司等機構上報的數據進行統計的，外國機構有可能也是參照這些數據，關鍵是拍賣公司的數據能相信多少？“只要是對國內拍賣行業常年有了解的，沒人會相信這個數據是真實的。”
“中國是不是第一，數據一點也不重要。因為中國將來肯定會是第一。”馬未都笑稱，像天津藝術品用股票買賣的操作方法，放任其半年，再多出幾個同類案例，中國拿“世界第一”不在話下。“沒名兒的畫都能賣到1億元，總盤子得是多大的市場成交量啊？但什么叫泡沫？什么才是真正的拍賣成交價？這是個問題。”馬未都表示。
據馬未都介紹，外國人認為拍賣是二級市場，中國是一級市場，國外是收藏型市場，中國是投資性市場，對方能做到跟藝術品價值接近，中國幾乎全是溢價。“西方國家對拍賣行的監管非常嚴厲，如果蘇富比、佳士得被發現惡意作假成交價，很可能要承擔刑事責任，國內市場則是假成交也不負法律責任。西方也有炒作價格的操盤手，但是國家對其收取高昂的稅收，而我們國家對藝術品交易的稅收是比較低的。”馬未都認為，西方市場用法律手段、稅收杠桿等措施把拍賣市場整治得很好，中國藝術品交易市場由于是新興市場，所以不如西方規范。
英國藝術聯合會會長安東尼·布朗認為，這種局面的出現主要是因為歐盟推行“藝術稅”造成的。2006年，歐盟首先在英國實施了“藝術稅”，即對在世藝術家轉售藝術品的利潤進行征稅的政策。而英國的主要競爭對手中國、美國和瑞士則沒有，所以許多藝術品選擇到那里去出售。
“而且中國在近30年經濟高速發展的過程中，一些大型的機構連國際金融危機都沒遭遇到什么挫折，中國投資者普遍沒有經受過殘酷的商業教訓，所以一看到機會就都大著膽往前沖。”
對于這個“世界第一”，馬未都認為，市場對這個數字完全不用太欣喜，因為目前中國藝術品交易的“稅額”相對很低，且市場有各種手段可以達到高價成交，完全存在西方投資機構故意炒高中國市場行情、借機套現的可能性。
記者從業內另外一位人士處了解到，曾經專注于中國當代藝術品收藏的“大鱷”尤倫斯，近期已經在中國市場悄悄進行了套現。“尤倫斯已經把他所有的藏品在保利、嘉德、香港三地拍完了，估計能賺10多億元，也不用交多少稅，要放美國他就虧大了。你說，他們會不愿意來中國市場上拍嗎？”該人士透露，尤倫斯已經幾乎清空了其所有當代藝術藏品，悄悄退出了中國市場。所以，國外機構青睞中國市場并炒高行情，完全可能存在。
“繁榮的同時監管應更到位”
“所謂世界第一，我認為與藝術品成交量有較大關系，這也是市場繁榮的標志。我國新時期藝術品交易市場短短幾十年，卻走過了很多國家上百年的成長之路，究其原因，深厚的歷史積淀和國力的不斷增強都促成了此時的繁榮。”對此，中國收藏家協會會長閆振堂表示。但在他看來，與這種快速發展不匹配的是對于藝術品市場的監管力度。“全國都在搞收藏，都在搞拍賣和其他形式的藝術品交易，但始終沒有一個明確的監管部門與這個市場對接。工商、文物部門并沒有出臺相應的管理制度，法律層面也較為缺失，市場變得無法無天。負面的東西很多，假冒偽劣事件也很多。在這種背景之下，不應強調成交量的‘世界第一’，應加大對監管漏洞的補救，減少空子。”閆振堂表示。他同時表示擔憂，在參與資金量越來越大的背景下，監管層如不迅速分清職責加緊監管，風險可能將更大。
“中國藝術品市場早晚是第一。但此時寧為第二，不做第一。”在劉新惠看來，中國文化源遠流長，經歷世事變遷傳承鏈條始終未斷，且文化構成豐富。因此中國藝術品市場問鼎全球第一只是時間問題。但如果頂起“世界第一”的光環，問題也隨之站在聚光臺前，一些不規范的現象將被放大到阻礙市場發展。
而據中拍協理論宣傳部副主任歐陽樹英介紹，去年金融機構已開始在藝術品市場上做試探性布局，除民生銀行外，建設銀行、招商銀行和中信銀行等金融機構都陸續開發了藝術品投資基金、藝術品估價服務以及銀行企業的藝術品收藏和藝術贊助等業務。也就是說，流動性寬裕成為藝術品市場成長的充分條件，但市場穩定的基石仍然是監管到位。
鏈接：中國藝術品市場三年三級跳
2009年，文化部文化市場司首次發布我國藝術市場年度發展情況的官方報告——《2009中國藝術品市場年度報告》。報告指出，2009年我國藝術品拍賣業的年度成交額為212.5億元，加上畫廊業、博覽會以及民間的藝術品交易，總成交額估計將達到1200億元的規模。這是自2000年以來第二次在年度成交額上突破200億元關口，藝術品拍賣市場呈現復蘇走勢，繼2008年之后再次進入世界前三，僅次于美國和英國。
該“世界地位”當時令業內振奮。2009年11月底，中央美術學院藝術市場分析研究中心也發布了中國藝術品市場分析報告。該中心負責人趙力教授也認為，在2009年三季度，全球藝術品市場出現了復蘇跡象；而中國市場在三季度的表現明顯優于全球。2009年，中國占據世界拍賣市場份額的18%，僅次于美國的26%和英國的25%，市場規模躍居世界第三。當時，他就預測，2009年底，在藝術品市場版圖上，美國、英國與中國的排序很可能會重新發生改變。因為早在黃庭堅《砥柱銘》拍出天價之前，從2008年秋拍至2009年，中國藝術品億元作品已經成群出現。
趙力當時分析道，2007年至2008年藝術品市場的外部環境正在產生著顯著的變化，美國次貸危機所帶來的金融海嘯，藝術市場中的投資性資金雖然也會有所“退潮”，但比房產、股票的投資依然堅挺。其次，美元的貶值這一匯率變化對于中國藝術品市場而言又可謂喜憂參半，其必然結果是會引發大量“熱錢”加速進入中國。好的方面影響是它在短期內會支持中國藝術品市場繼續向上或者行情的穩定，并且引發全球藝術品市場資源針對中國國內市場的重新配置，譬如“海外回流”會得到延續和發展，也會極大地提升中國藝術品市場在全球的地位與影響力。但是壞的影響也可以想見，外部金融環境的變化很可能會造成中國藝術品價格的增速過快以及同比全球藝術品價格的過高，引發人們對于價格“泡沫化”的詬病，并可能產生針對中國藝術品的大規模套現行為。
趙力同時指出，國內新增財富人群將成為中國拍賣市場的堅實基礎。他說道，中國經過了上世紀90年代的廣東與山東、本世紀初的江浙之后，近年市場中出現大批四川、山西、東北、內蒙古等地的購買人群，他們表現非常活躍，基本為當地由能源或基本生產資料行業致富的富翁。“中國概念”在全球藝術品市場中不斷地發酵膨脹，尤其是在中國當代藝術的部分。作為新興市場代表之一的中國藝術品市場也獲得了前所未有的發展良機。
人們的喜悅和驚訝還未從“世界老三”中退去，今年3月18日-27日，在荷蘭城市馬斯特里赫特舉行的第24屆歐洲藝術博覽會召開前夕，英國藝術聯合會又曝出了一條消息——中國2010年藝術品拍賣總額高達83億美元，已超過英國，一躍成為全球第二大藝術品交易市場。2010年，中國的藝術品交易額占全球市場的23%，僅次于美國的34%，高于英國的22%。
然而僅僅在一周之后，Artprice卻發表數據稱，2010年中國藝術品拍賣市場已經躋身世界第一大藝術品拍賣市場。該機構總裁蒂里·艾爾曼稱，在過去的三年時間里，中國藝術品拍賣市場連續超越法國、英國和美國，躍居世界首位。2010年，中國藝術品拍賣市場占全球市場的份額達到33%，一舉超過長期名列第一的美國(30%)。蒂里·艾爾曼表示，他們排名依據的數字只局限在拍賣中產生的總銷售額。這是一個過濾了畫廊銷售的結果，因為他們認為畫廊銷售是不確定同時也是不透明的。由于畫廊和藝術經紀人制度在中國依然嚴重不發達，所以把這部分排除之后，中國在西方遭遇經濟危機的時候跑到了全世界第一也不是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