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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沒有紀委書記，但各部委有調查長（inspector
general），負責調查內部違法亂紀行為，有時還要查查賬。金融危機中的7000億美元的救助資金當然也要查。先由財政部調查長出面查。查了一半，這位調查長大人推說太忙，抽身而退。華盛頓又任命了一位特別調查長接著查。
調查結果11月16日出來了：沒有查出什么嚴重問題，至少是沒有指名道姓地要追究具體哪個人的責任。這也不奇怪。調查長的調查，從來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也不是完全沒問題。比如報告說，AIG不應全額支付金融保險。
金融危機之前，金融機構為其資產在AIG購買保險。金融危機開始之后，有毒金融資產普遍縮水，有的甚至成了廢銅爛鐵。金融機構紛紛向AIG索款。可市場吃緊，AIG無法出售其資產，頓成燃眉之急。AIG只得向政府求救。美聯儲向AIG注入850億美元，AIG則將百億美元直接輸送給了購保方。以高盛為首的投資銀行寸步不讓，非要AIG支付全額合同款。旁觀者覺得高盛太絕：如果不是政府向AIG伸援手，華爾街的券商們早就顆粒無收了！
瑞士的UBS倒是表示愿意發揚風格，一美元讓兩美分。很奇怪啊，美國券商不是善主，難道瑞士券商卻有高風亮節？怕是不會。UBS也是另有算盤。UBS有大批美國富人的秘密賬戶，所以白宮懷疑UBS是在幫助美國富人逃稅，甚至威脅要追究UBS的刑事責任。為此UBS拿出巨款花錢消災，并答應向美國政府提供4450個UBS賬戶的細節。
UBS的6個客戶已認罪，并供出助其隱蔽收入和資產的一批銀行家、律師和財務顧問。但高盛堅決不同意讓步，非要拿回全部合同款。美聯儲的負責人蓋特納則里應外合，同意AIG全額付款。事后高盛一口咬定，即便AIG倒閉，即便高盛從AIG處拿不到一分錢，它仍然有應對之策，可以全身而退。特別調查長的調查報告出來之后，高盛發言人表示，高盛在AIG的風險到底有多大的問題，已無“實際意義，因為政府的干預消除了該風險。”是的，歷史不是彩排，無法調整后上演。歷史也不是棋局，無法事后拆棋，推演各種可能。高盛的發言人正是抓住了這點。
高盛善于因勢利導，總有新戲法。上月，高盛表示將拿出5億美元接濟1000家小企業。
但5億美元不到同年高盛用于2009年獎金備用金的三分之一；高盛已撥出167億美元，重獎其雇員。可有知情人指出，根據美國《社區再投資法》，高盛本來就必須拿出一部分錢，它只是做了該做的事，算不上什么義舉。高盛斷然予以否認，說是該法之下2009年所需款項早已撥出。
但高盛的話能信嗎？至少不能全信。高盛的5億美元并不是一次性支出，而是分年支付，有可能算作今后高盛在法律約束下必須用于扶助小企業的資金。
高盛并無任何悔過之心。高盛CEO布蘭克費恩甚至公開表示，高盛是“在做上帝的工作。”哈，美國人總把“上帝保佑美國”掛在嘴邊，不知道高盛的上帝是不是其他美國人所說的上帝？若是上帝派高盛下凡到美國，只怕美國經濟不會太妙。事后有人出來和稀泥，說是布蘭克費恩是開個玩笑，各位何必當真？這就奇怪了，布蘭克費恩不是有幽默感的人，華爾街也不是個有幽默的地方。再者，大概也只有高盛的人敢開這種玩笑。美國總統敢自稱在做上帝的工作嗎？
在一片喊打聲中，高盛“我自巋然不動”，為什么呢？很簡單，批歸批，但只要有錢賺，許多人還是要與高盛做生意的。股神巴菲特最看不起券商，但生意上的一些業務，他老人家還是要交給高盛去辦。老先生兩次投資券商，先救索羅門兄弟，后救高盛，大家一起賺美國政府的錢。巴菲特是這樣，升斗小民又何嘗不是這樣？世人都知道盜版不是件光榮的事，但買盜版碟時毫不猶豫。金融危機之后，如果政府不下手，高盛這樣的金融機構照樣逍遙法外，會是無法無天。可政府又是誰呢？當今總統就是華爾街的親密戰友。2006年在高盛合伙人年會上做嘉賓發言的，就是這位新銳總統奧巴馬。當時他還是個國會中的“小字輩”參議員，受到高盛如此禮遇，總該心懷感激，哪里下得了狠手？美國憲法能解決政教分離的問題，卻解決不了官商分離的問題。
美國銀行協會10月在芝加哥開會期間，約有一兩千美國人上街游行抗議，但人數太少，須有20萬乃至200萬人上街，方能把被顛倒的歷史再重新顛倒過來。如有200萬人上街，華盛頓和華爾街的那些老爺們就要嚇得發抖了，奧巴馬就要出來“順應民意”了。
可惜，歷史不是彩排。歷史的教訓沒有人愿意吸取。自身的教訓不愿意吸取，別人的教訓怕是也很難吸取。高盛和華爾街的券商已為我們做過一次彩排，我們能從善如流，避免重蹈覆轍嗎？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所兼職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