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春天,我們迎來了金融危機的“兩周年祭”,而急速演變的種種,在刷新記憶的同時,也正在讓人們遺忘金融危機的過往路徑。讓我們來重新串起這場危機的“歷史珠鏈”:
2007年3月13日,初春的紐約,略帶涼意的微風吹拂過剛抽出嫩芽的柳枝。上午,一陣竊竊私語穿過華爾街的窗門之間:美國第二大次級抵押貸款機構——新世紀金融公司因無力償還共84億美元的債務,公司瀕臨破產。受此利空消息影響,當日美國三大股指暴跌幅度均超過2%,引發股市“黑色星期二”。一直以來,被議論的次級抵押貸款問題初次浮出水面。日暮,華爾街上,高樓的斜影遮住了大部分的街面,一陣寒風吹過,卷起街上碎紙片片。但是,此時更多的市場參與者僅把新世紀金融破產事件看作是千變萬化的金融市場隨機擾動的一部分。華燈初上,紐約又一次沉浸在燈紅酒綠之中。
6月,貝爾斯登的對沖基金爆出巨虧而申請破產,華爾街仍然沒能想到他們已經點燃了全球危機導火索。2007年接近尾聲的時候,一貫被認為經營穩健的金融機構不約而同地沖銷資產。虧損金額一次次被刷新,恐慌情緒開始一步步蔓延。短短幾個月,瑞士銀行、花旗銀行、貝爾斯登、美林等世界頂級金融機構的高管黯然離職。剎那間,華爾街噤若寒蟬。
事情遠未結束。進入2008年9月以來,美國次貸危機驟然惡化,美歐發達國家金融機構紛紛出現流動性困難和財務危機,瀕臨破產邊緣,連帶影響股價暴跌和全球股市的進一步下挫。面對市場的急劇動蕩和恐慌,各國政府紛紛出手救援金融機構維護市場穩定。9月7日美國出資2000億美元接管了股價急劇下跌的“兩房”（房利美公司和房地美公司）,9月15日雷曼兄弟申請破產保護,同日,美國銀行收購美林公司。雷曼兄弟的破產揭開了此次金融大瘟疫的序幕。9月15日,歐美各國股市開盤即大幅下跌。標準普爾500指數暴跌4.71%,為“9·11”事件后股市重開以來單日最大跌幅;道瓊斯工業指數收低4.42%,為2001年9月以來最大單日點數跌幅;英國股市富時100指數跌3.9%,為2008年1月21日以來最大單日百分比跌幅。金融機構股價跌勢令人招架不住,美國銀行下挫21.3%;AIG狂跌60.8%;高盛和摩根士丹利分別大跌12.1%和13.5%……
9月15日美國第一大保險巨頭AIG因為流動性困難,政府注資800億美元,被政府接管,9月26日摩根大通銀行收購陷入困境的華盛頓互助銀行,9月28日美國政府提出7000億美元的經濟緊急穩定法案,但是市場繼續動蕩。10月3日富國銀行收購幾近破產的美聯銀行,同期高盛和摩根士丹利也先后被迫申請轉制為商業銀行控股公司。僅僅兩個月的時間,美國前九大商業銀行都接受了政府國有化性質的注資,年內破產關閉的中小銀行達到22家。至此,美國前十大商業銀行發生巨變,華爾街五大獨立投資銀行全軍覆沒。
歐洲銀行業同樣未能幸免,9月15日英國勞埃德（Lloyds）銀行收購陷入困境的HBOS銀行、B&B銀行被政府接管/國有化,10月8日英國政府出資870億英鎊對包括蘇格蘭皇家銀行在內的英國前十大銀行進行注資或國有化援救;德國Hypo銀行因擔保貸款拖累而被政府救助;比利時富通銀行被比荷盧三國經濟聯盟救助;冰島前三大銀行被政府國有化……
歐洲一些小國經濟和亞洲新興市場國家也先后受到全球金融危機的沖擊,出現了自亞洲金融危機以來最為嚴重的經濟金融動蕩。
在歐洲,人均GDP位居全球第四的冰島在三大銀行被國有化以后,同時發生了通貨膨脹高企、股市暴跌、匯率大幅貶值,該國政府宣布國家面臨破產風險,最終不得不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俄羅斯求援。匈牙利和烏克蘭則因為外資大量流出,股市暴跌、匯率貶值,最終分別接受歐洲央行50億歐元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140億美元貸款援助。
在亞洲,韓國出現大量資本外流,股市下跌,匯率貶值超過30%,外匯儲備減少,政府不得不緊急注資金融機構以挽救信貸市場,同時向周邊國家求助。巴基斯坦也遭遇了外資流出、外匯儲備大幅下降和不能償還到期債務的危機。阿聯酋則宣布為國有銀行的所有存款、儲蓄以及銀行間貸款提供擔保,并向銀行體系注入所需的流動性。中國的港澳地區也遭遇個別銀行擠兌風波和雷曼迷你債券事件。拉美新興國家的股市和匯市也同樣感受到全球金融危機的沖擊。
至此,美國次貸危機已經演變為一場自大蕭條以來最為嚴重的全球性的金融危機,也有觀點認為這是一場百年未遇、史上最大的全球性金融危機。全球范圍內的金融危機和各大金融機構的信用風險陡升,引發市場信心的極度恐慌,金融市場的流動性緊縮使市場信心嚴重不足,銀行間拆借市場幾乎凍結。資本市場巨幅下挫,全球主要股指巨幅下跌,同時大幅波動,日內3%~5%的波幅頻繁出現,衡量全球資本市場走勢的MSCI指數降至2002年以來最低點。在短短兩個月內全球股市均不同程度地下跌30%~45%不等。一時間全球金融業哀鴻遍地,一片恐慌。冬日的華爾街,寒風凜冽,街口的奔牛銅像也在瑟瑟寒風中顯得疲憊不堪。
危機開始之時,也是思考起航之點。和危機同時進行的,是全世界的學術界、政府、業界對危機根源的詢問,對危機教訓的研究,對未來方向的探討。是宏觀貨幣政策的失誤、監管的缺失,還是金融機構公司治理機制的缺乏？是風險管理系統的不足和定價的失敗,還是金融業管理者和從業人員的貪婪和欲望失控？抑或是經濟增長模式的失敗、全球貨幣系統和全球金融體系的內在缺陷？為什么這場突如其來的危機把毫無準備的世界拖入了全球金融危機和經濟衰退中,事態的發展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我們又應該從這場危機中學習什么？
現時、歷史和未來都在考問我們。
由于工作的關系,自2007年初美國次貸危機爆發后,我們便時時刻刻關注整個事件的進展,分析可能產生的影響。我們認為,需要以中國學者的視角思考這次金融危機對未來影響。具體框架應包括審視危機和面對未來兩個部分。前者包括危機的緣起、爆發和蔓延,政府救市的得失與困惑,金融危機向經濟衰退傳導的三個方面;而后者則應涵蓋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的關系、經濟金融全球化,銀行業經營和金融監管中的問題與缺陷,重構銀行監管,以及國際貨幣體系的未來走向等內容。
觀察尚在發生和發展中的金融危機,并希冀找出未來的方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們為一個又一個金融王國的轟然倒塌而震驚、為一個又一個事件中人性道德的喪失而沮喪,為一次又一次制度的缺陷而驚訝,為一批又一批財富的煙消云散而惋惜,為一次又一次出現的人類的短視而痛苦。我們在觀察中思考,在困惑中體會,在斑斑事件中尋找歷史,在層層硝煙中探尋明天。我們也在一次又一次紛繁的事件中看到新世紀的曙光。
我們相信,這場金融危機不僅是百年來最嚴重的一次危機,也改變著未來世界經濟金融模式、格局和體系。全球經濟與金融發展將因為這一次百年不遇的金融危機,導致全球格局發生巨大的變化,包括各國經濟增長方式、金融發展模式、金融監管架構以及國際金融體系等都會重新定義。從中長期來看,全球格局的這一變化,可能意味著全球經濟與金融發展新時代的到來,意味著新一輪經濟周期的到來。在此過程中,各國、各企業與金融機構都面臨著各種風險,更面臨著巨大的轉型機遇。
當我們從大洋的彼岸回首探視我們的祖國,我們驕傲我國的金融體系經受了危機的硝煙,我們也關注我國的經濟正在經受主要發達經濟體全面衰退的沖擊。我們意識到理解這次危機的發生和發展,探討這次危機的原因和教訓,研究未來的制度建設,對我國未來的改革和發展具有重大意義,也是中國對人類共同建設更美好的未來的責任。
危機還在繼續,而在不知不覺中新的世界的一頁也正在打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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