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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總統、國會、媒體還是普通民眾，都在試圖阻止AIG（美國國際集團）分錢的腳步。這家因為經營不善而巨額虧損、在接受政府巨額救助資金之后才免于破產的公司，竟然向高管發放了2.18億美元的獎金，其中73名高管的獎金超過100萬美元，最高的一位甚至達到640萬美元。此舉激起了美國社會的強烈憤慨和譴責，一些獲得獎金的高管甚至收到了死亡威脅。而AIG方面則堅稱，因為發放獎金的協議于2008年初簽訂，所以“應該得到遵守”，否則就是有違“契約精神”。
在冠冕堂皇的話語下，AIG成了捍衛偉大“契約精神”的模范生。可事實上并非如此，因為他們只是片面地、有選擇性地遵守那些對自己有利的“分錢”契約、“分錢”權利，而置更多更重要的、更體現根本價值的契約精神于不顧。
任何契約都應該是權利和義務的結合體，在享受權利的同時也要履行必須的義務。契約也絕非僅僅指落在書面的條文，還應該包含社會約定俗成、人人都應該遵守的規則。這些規則也許無需明言，卻為人們的行為提供腳本和基本邏輯。而且，只有當這些契約都得到完整而全面遵守的時候，人們才能準確預期別人的行為，進而產生互信，保證社會互動的順利進行。相反，如果這些契約被違背，違約人就應該受到道義的譴責或法律的制裁。
從這個意義上說，在“發放獎金”之外，還有更重要的契約。首先，公司雇傭高管，給予其豐厚的薪酬和獎金，其隱含的前提就是高管要將公司經營好。如果公司不能贏利，那么高管的薪酬就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所以一個完整的契約，應該是既要約定高管在經營良好的情況下應該享受何種待遇，又要約定他們在經營不善的時候要承擔何種責任。如果一個契約不問經營狀況而只是約定如何發錢，那么它的合法性恐怕是經不起推敲的。與此同時，市場和社會給予公司巨額利潤還有一個隱含前提，就是公司的經營行為要能創造價值，從而繁榮經濟、增進社會的福祉。若非如此，就應該受到虧損、甚至破產倒閉的懲罰。如果在這種情況下還以不法手段賺取不義之財，那就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
顯然，AIG及其高管們享受了權利卻沒有履行好義務。金融是現代經濟的核心，處于整個經濟金字塔的塔尖位置。金融領域的創新和發展，對整個經濟社會的發展具有至關重要的意義。但同樣，金融領域的問題也很容易演化成為整個經濟和社會的大問題。金融創新是極其艱難而復雜的事情，政府往往難以勝任，而應該交由那些具有高度智力能力、豐富專業經驗的金融人才在市場競爭中完成。他們創造著巨大的社會和經濟價值，社會和市場也給予他們豐厚的回報。所以，金融企業的員工一般都收入豐厚，高管人員的收入更是達到天文數字的級別。但這些都是他們應得的，是市場對他們做出貢獻的回報，民眾也不會因為他們的高收入而滿腔怒火。但所有這一切的前提是，經營者必須履行兩項義務：一是要在法律的規范下經營，并且接受監管；二是即使在法律沒有監管到的方面，也應該保持理性和克制，承擔起對市場和社會的責任。
但現實是，AIG的高管們享受著天文數字級別的薪酬，卻將公司經營到瀕臨破產的邊緣。對于市場和社會而言，他們規避法律的監管，濫用金融衍生工具，使虛擬經濟膨脹到足以吞噬實體經濟的畸形規模。他們是目前這場嚴重金融危機的始作俑者之一，給全球經濟造成沉重的打擊，所創造的是不折不扣的“負價值”。可就是在這樣的情勢下，他們仍然無視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而搶在金融危機爆發之前緊急劃出“小金庫”，以便在危機爆發后給員工重獎，鼓勵他們留任。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契約精神”？
因為金融的極端重要性，AIG等金融企業不僅綁架了美國經濟，而且綁架了全球經濟。為了避免AIG破產倒閉給美國金融體系帶來更沉重的打擊，美國政府用納稅人的錢，給AIG提供了1700億美元的巨額救助資金。這筆救助資金同樣隱含著契約：即AIG應該用好這筆錢，妥善處理公司的風險產品，保持公司財務狀況健康，重新恢復經營能力。但到目前為止，這筆救助資金中，起碼已經有520億美元被AIG花在與樓市相關的對賭上，其中部分可能流向押注樓市下跌的對沖基金。這意味著美國政府忙于提振樓市之際，他們提供給AIG的部分救助資金卻在“獎勵”那些押注樓市下跌的投機者，這真是天大的諷刺。遵守契約精神的AIG及其高管們，不知對此又該作何解釋？
當然，如果慷慨的股東們在承擔了相應的責任之后，砸鍋賣鐵也愿意支付“預先約定”的獎金，旁人似乎也沒有權力去說三道四。問題是這群人不但將公司經營到破產，而且他們參與釀造的金融危機席卷全球，所到之處企業倒閉，工人失業，無數家庭遭遇傾家蕩產、流離失所的噩運，甚至引起一些國家經濟崩潰、社會動蕩和政局不穩。面對這樣的惡果，他們非但沒有反躬自省、作出犧牲以與民眾共克時艱，反而將政府注入給企業救命的、納稅人的血汗錢“據為己有”，哪怕這些錢根本就不是他們應該得到的。他們的所作所為，是履行了“分錢”的契約，卻大大違背了其他所有的契約。他們聲稱的“遵守契約精神”也只不過是一個幌子，至于其實質，共和黨議員保羅·霍德已經一言中的：AIG就是傲慢(Arrogance)、無能(Incompetence)和貪婪(Gre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