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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擁有1.4萬億巨額外匯儲備的中國來說，美元近來持續跳水的表現確實令人頭痛。正像某位中東國家領導人所說，“他們得到我們的石油，卻給我們一張毫無價值的紙”。長久以來，中國同樣是靠著大量地消耗資源、大量地出口商品才累聚起如今的外匯規模。但現在，我們卻要像憂慮股票一樣地擔心手中的美元。“美元是我們的貨幣，卻是你們的問題”，對今日中國而言，尼克松時期的財政部長約翰·康納利的話仍是至理名言。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中國在美元貶值這個問題上，似乎都擺脫不了被動。其一，盡管美元持續貶值，但以美元計價的石油、黃金價格卻一路走高。通俗點說就是，盡管錢越來越不值錢了，可這花出去的速度是越來越快。其二，在一般人看來，美元的漲跌理論上由美國經濟大勢決定，美元下跌也就意味著美國經濟的衰退。中國對美國經濟的高度依存毋庸置疑，所以也難怪商務部最近的研究報告，將美國和世界經濟放緩，視作明年中國宏觀經濟面臨的最大變數。簡言之，盡管美元越來越不值錢，但這錢卻是越來越難掙了。其三，客觀上也導致中國在匯率問題上遭受更大壓力。對美元貶值無計可施的歐盟，近來轉而將更多的精力和口舌放到了對人民幣匯率問題的施壓上。
在一個金融全球化的時代，國際貨幣關系的平衡儼然已經成為與中國格外相關的全球和諧的重要部分。面對美元貶值，最簡單的做法似乎就是，減少持有美元儲備資產，央行更多地要從傳統角色向主權基金投資者轉變。事實上，中國已經開始作這樣的嘗試，國家投資公司的誕生即是明例。但是，作為一個浮動匯率釘住美元的國家，如果持續地大量地拋售美元資產，又勢必導致美元的進一步下跌，造成外匯儲備進一步貶值。因此，用“腹背受敵、左右為難”來形容中國在美元貶值問題上的困境，并不為過。
無論是資本上游國家的“陽謀”，還是經濟周期使然，既然已經決心融入全球經濟，中國就必須學會承受并化解這一難題，而這也是對中國全球化角色的一次重要考驗。因此，理性看待美元貶值的波及影響乃當務之急，這比“美元何時才能見底”這樣的預測要來得更有意義。
首先，怎么看待美元下跌與美國經濟的內在邏輯？其實，這不是美元第一次“走熊”了，本輪下跌其實自2002年就已經開始，只不過最近的跌勢猛了些。上一輪的大跌出現在1985年至1988年，當時無數觀察家也哀嘆，美國作為經濟引擎的風光不再。但事實上呢？那幾年卻鑄就了美國經濟幾十年來最強勁增長的基礎。就這撥下跌而言，至少在2007年次級債危機爆發前，美國經濟還是一直保持高增長低通脹的。更值得關注的是，近日美國商務部對今年第三季度經濟增長作了修正，從3.9%上升到4.8%。其他一些數據同時顯示，個人消費開支和出口增多是第三季度美國經濟增速加快的主要動力，這與市場的一片唱衰之聲顯然南轅北轍。一個比較有意思的現象是，盡管美國一直在人民幣升值的問題上咋呼，但在自家貨幣貶值的問題上卻一直緘默不語。這是不是表明，美國政府或許也希望看到美元貶值。因此，僅僅從美元貶值就推論美國消費萎縮、美國經濟衰退，還是比較武斷的。
退一步講，即便是美元貶值是美國經濟衰退的先兆，是否就會嚴重波及中國經濟呢？的確，美國現在仍是中國最大的出口市場和順差來源地，但從2004年開始，歐盟已經代替美國成為中國第一大貿易伙伴，而且中國對歐盟的貿易順差也呈不斷攀升之勢，而且，歐元對人民幣的不斷升值，還在加劇這種趨勢。盡管內外經濟失衡、貿易順差過大已然成為當前中國經濟的一個嚴重問題，但由于對外向型經濟的依賴“成癮”，目前我們似乎也只能維持現狀。簡單來說，即便美國經濟衰退，歐盟應該還是能夠提供緩沖的可能。但問題就是，歐元會不會成為下一個美元？歐盟經濟會不會成為下一個美國經濟？
從過往來看，每一次美元的下跌都造成了國際收支格局的大幅度調整。美國人輕松銷蝕掉了自己的賬戶赤字，而靠著勤勞致富的亞洲人、特別是中國人卻不得不忍受自己辛苦賺來的血汗錢正一點一滴地流失。在這個我們還沒有掌握主動權和話語權的世界貨幣體系里，作為“打工者”，現在我們就得承受這樣的結果。是的，即便沒了美國，我們還有歐盟；但是，歐盟的果子又能吃多久呢？歐盟下一個又是誰呢？靠著貿易立國的外向型戰略，究竟還能維持多久呢？這些，都是我們不容回避的問題。或許我們真的應該回頭再看看東西方學者對亞洲金融危機不同的看法———“西方經濟學家得出的結論是，新興經濟體應采取靈活的匯率制度，并建立現代的、監管良好的、有競爭力的金融市場。而亞洲人則決定選擇有競爭力的匯率、出口導向型增長模式和大規模積累外匯儲備。”我們不能說誰對誰錯，經濟學的玄妙正在于此。但是，現在是不是已經到了亞洲人該改變選擇的時候？
對于一個已經形成運行慣性的龐大經濟體來說，調整一定會有痛苦，但是調整也一定會來到。而高位的調整，將是更大的痛苦，甚至是，積重難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