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英特爾傳奇》中文版即將出版的消息時，我感到極其興奮，這里有多方面的原因。
如今，指引半導體創新的摩爾定律已經成為現代世界的節拍器。對于這一點，地球上沒有哪個地方能比中國的情況表現得更加明顯，事實上，可以說現代中國是摩爾定律和創業精神共同作用的產物。摩爾定律為創新設定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創業精神則是具有普遍性的人性特點。這兩種力量一旦結合并在中國的土地上得以釋放，就創造了一種全新的、以技術為驅動力的商業革命。英特爾公司的故事正是這種合力的重要的例證。
摩爾定律與英特爾三劍客
戈登·摩爾博士是英特爾的聯合創始人之一，但在這層身份之前，他是從肖克利晶體管公司出走的“八叛逆”之一，這 8
個人創立了仙童半導體公司，它是硅谷的“母公司”。而正是在 50
年前，摩爾作為仙童半導體的首席科學家，應一家商業雜志的邀請撰寫一篇文章，來介紹新興的半導體產業中已然出現的快速變化。
他那篇文章寫得很有趣，其中附帶的一幅圖還創造了歷史。這幅圖表明，不但每一代新的存儲器芯片的性能都比前一代芯片有著重大飛躍，而且這種飛躍呈指數級和線性化發展——因此也是可以預測的。
今天，半導體已經發展了 20
多代，我們卻仍然生活在摩爾定律的統治之中——如果我們幸運的話，這種情況還會持續數十年。它已經為我們帶來了已知的世界：快速和持續的變化、個人電腦、互聯網、移動通信、數以百萬計的新工作以及數以萬億美元計的新財富。很快，它將會為我們帶來人工智能、物聯網、3D
打印和納米技術的革命。
然而，僅靠摩爾定律是無法創造現代世界的。它還需要一個由個體組成的獨特群體——企業家，這些人身上兼具才干、勤奮精神和雄心。企業家的身影一直貫穿于整個人類歷史中，但只有少數的文明、國家和民族有過善于創造企業的著名人物，許多國家至今仍然沒有出現這樣的人物，但美國有，中國也有——因為中國是歷史上第一個名副其實的“經商之國”。我們的時代在人類歷史上如此獨特，并不只是因為有一套金融系統（天使投資人、風險投資家、銀行和證券交易所）來支持新公司的創立，還因為摩爾定律讓這些新公司得以預測未來，或者至少可以預測未來需要的處理能力，進而朝著這個方向打造企業，這反過來又增加了這些公司取得成功的可能性。而且，由于摩爾定律不是一個真正的定律，而是讓半導體產業維持這種變革步伐的一種社會契約，所以技術革命會繼續向前飛奔。技術的成功支撐著半導體產業，反過來又為電子產業的下一次飛躍搭建了舞臺。
英特爾公司在這樣的大背景下處于何種地位？首先，它是全球最大的芯片公司，其次，它也是摩爾定律的家園。而“英特爾三劍客”呢？我剛才描述了摩爾的貢獻，此外，還可以補充說，在隨后的半個世紀里，他是英特爾的良心，讓公司對他的定律維持著如同對待哲學理論般的承諾。至于摩爾的合作創始人羅伯特·諾伊斯，在去世
25
年之后，他依然是企業家的終極典范，集科學（集成電路的共同發明人）和創立公司（仙童半導體和英特爾的創立者）的天分于一身。正是諾伊斯的聲望造就了英特爾，也可以說，是他的聲望造就了全世界的半導體產業。尤其特別的是，他是把半導體產業帶到亞洲的那個人，因此也可以說，他是現代世界的創始人，這一點他不輸于任何人。
最后一點也同樣重要，安德魯·格魯夫是英特爾公司成功背后的發電機。這個人經歷了納粹的迫害而幸存，并重新塑造了自己，他先成了一名重要的物理學家，后來又成了一名更為出色的商人。對于羅伯特·諾伊斯，我熟悉而且常常心懷敬畏地仰慕他，并為他的去世撰寫了悼文；30
年來，我和戈登·摩爾友好相處；但我與安迪·格魯夫的關系卻一直很緊張，我們的交往中常常充斥著爭執和辯論，而非任何脈脈溫情。這種沖突的結果在很大程度上是不可避免的，因為我的職業是一名記者，而他是一名企業主管。
然而，這從未減弱我對他作為一位領導者和競爭者的欽佩之情，而寫作《英特爾傳奇》也只是強化了我一直以來的觀點：安迪·格魯夫是 20
世紀下半葉最偉大的企業首席執行官。通過純粹的意志力、強悍的性格、固有的競爭力以及對失敗的徹底拒絕，格魯夫把一個富有才華但卻深陷于麻煩之中的年輕公司從解體的邊緣拉了回來，并在
30
年間將其打造成世界上最有價值的制造企業。而且他是在幾乎毫無可能的情況下做到這一點的：在競爭最殘酷也最激烈的業務領域，這個產業以居高不下的企業死亡率而引人注目，需要依靠一些迄今所知最復雜的制造技術（其中大多數技術都是在產業發展過程中被發明的），并被一種看似超出人類能力的創新節奏推動前進。首席執行官們都期盼創造奇跡，而在
30 年間，安迪·格魯夫讓創造奇跡變成了幾乎每年一度的盛事。
締造偉大的秘訣
開始著手撰寫《英特爾傳奇》時，我的動機很簡單：盡管硅谷名叫硅谷，但從硅半導體的時代以來，我們已經走過了很長的一段路。我們目前處在
Twitter、Uber 打車和 Tesla
電動車的時代，在技術方面，比起仙童半導體、英特爾和其他所有先驅性芯片公司的時代已經前進了6代，其間還有互聯網這個偉大的變革性事件像一堵高墻般將此時和彼時劃分開來。事實上，在我們今天的社交網絡世界里，大多數孩子對半導體產業幾乎都一無所知，只知道這些芯片隨處可見，而實際上，這些芯片正在為他們生活中幾乎每一臺設備和每一種體驗提供著動力。
然而，如果明天早上，英特爾的10萬名員工最終都厭倦了摩爾定律所要求的無情的奇跡并放下了他們的工作，我們所了解的世界就結束了。它并不會在一夜之間停頓，但會在
10 年或 20
年的時間里，在電子產業脫離了最后一代芯片的最終影響后逐漸慢下來。然后，文明將陷于停滯，而這種驚人的、前所未有的全球創新時代就結束了。這就是英特爾曾經是、現在是、將來仍然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公司的原因，無論千禧年一代的孩子們是否知道這一點——在它的上面，矗立著數字時代的整座大廈。
在當下，關于企業家精神、管理與領導、公司建設和經營策略，我們可以從英特爾及其創始人的故事中學到太多東西，這是顯而易見的，但還有更多值得深思的地方。首先，由于面臨著如此巨大的挑戰，英特爾一直是一家勇于冒險的偉大公司，它的冒險歷程比幾乎其他所有公司都長，正因為如此，它所犯的錯誤不免比大多數公司都多。然而，大多數沒犯那么多錯誤的公司卻消亡了，而英特爾不知為何卻得以生存，甚至欣欣向榮。這是為什么？我想，這是因為它是為數不多的學會了學習的公司之一。在發展遇到阻礙時，正如它遭遇奔騰漏洞和其他問題時所做的那樣，它總會讓自己振作起來，對挫折不以為然，并重新鼓足勇氣。英特爾仍然在這樣做，因為它相信自己，因為安迪·格魯夫從不接受任何缺陷，而最重要的是，因為它信仰摩爾定律。
從三位創始人的個性中，可以學到另一個教訓。跟偉大創業團隊的神話相悖的是，英特爾的三位創始人之間不是天生的朋友，甚至也不是天生的商業伙伴，他們的結合充斥著無盡的個性差異。然而，他們信任彼此的能力，對自己所締造的公司的使命堅信不疑，這就使得他們盡管存在分歧，卻能攜手改寫歷史。
對世界上的每一位企業家來說，英特爾的故事給我們上的最重要的一課也許就是，事在人為。只要有才能、遠見以及東拼西湊的一點錢，你就可以白手起家創立企業，而且可以把它打造成世界上最重要的公司。想達到這個目標，需要的是偉大的遠見、無休止的辛勤工作、面對變化時的靈活應變和對你的同仁能做正確之事的信任，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敢于犯錯并從錯誤中獲得經驗，因此重新投入戰斗。這是締造一家真正偉大的公司的秘訣，也是成就英特爾及其三位創始人的根源，也正是我們每個人開創自己的生活和事業的要素。諾伊斯、摩爾和格魯夫已經做到了，我們每個人也都做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