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拿到《一切皆有價》這本書的時候，頭腦中立刻跳出來兩件事來：第一是克里斯·安德森那本著名的《免費》；第二是一位人大女代表廣受爭議的提案。面對男方在外工作，女方在家操持家務而導致離婚率較高的情況，這位女代表提出解決的辦法是將女方的家務勞動“價格化”，通過支付的方式，一方面讓男方意識到女方同樣的付出，另一方面女方亦獲得可支配的個人收入。按照她的測算，每月的支付金額應該在9000元左右。（因為自己無力支付，所以印象深刻。）想想這無意的想法和作者的觀點也有吻合之處。理論上，一切皆有價格，意味著一切皆存在成本，有時是顯性的，有時是隱性的（比如免費）。同時如何定價、以何種方式定價，卻是一個異常困難的事情。
書前的“好評如潮”對我產(chǎn)生了誤導，很多名人告訴我這是一個“有趣”的書。我必須承認這本書真的很有可讀性，但吸引我的第一是以經(jīng)濟學的視角探討了社會中一直以來都為大家關注的恒久命題，比如商品、生命、工作、女性、文化、信仰、未來等等，但是有了價格這個支點，就會更容易地洞悉看似飄渺，甚至很多不能言的內(nèi)容，這對現(xiàn)實中極為務實的蕓蕓眾生似乎更易于接受。第二，資料翔實，論證有據(jù)。原先以為作者只會從價格這一個視角生發(fā)，沿著經(jīng)濟學原理進行艱澀闡述，但你會發(fā)現(xiàn)其實在每一個命題下他都會為讀者展現(xiàn)這一內(nèi)容的走向沿革，恍若就是一部部各個領域的發(fā)展史，讀者大可也當作一部社會學的論著來讀。同時以古知今，以古鑒今，從而使論述豐厚，且耐人尋味。更為難得的是作者在文中運用了大量的調(diào)研數(shù)據(jù)，體現(xiàn)出論述的嚴謹，也更為人所信服。第三，結論務實，亦不絕對。比如在討論衡量是否幸福的標準時，作者旗幟鮮明地指出經(jīng)濟生活的高水準，財富的應有富足其實是幸福最重要的可量化指標，但的確不是唯一指標。可是他又不愿最終陷于不可知論的泥潭，于是在章尾作者引用了曾在墨西哥獲得巨大成功的肥皂劇《富人也哭泣》中女主人公的一句臺詞：“我知道富人也會哭泣，不過，窮人哭得更多。”巧妙而含蓄地堅定了自己可能會受到爭議的結論。
應該說，讀這本書，我的心情是有變化的，典型的高開低走。從“商品的價格”作為開始，我的心情是非常愉悅的，因為作者所涉及的內(nèi)容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都是有所感觸的。比如我家小區(qū)的超市就體現(xiàn)出非常明顯的價格驅(qū)動作用，打折就人頭攢動，不打折就冷冷清清。面對不能確認或者差異不大的商品時，我會選擇便宜的，目的是為了降低購買風險。但是在品牌上絕不讓步，能知名品牌絕不一般品牌，盡量不選無品牌，盡管價格上會貴些。而且并不排斥奢侈品的購買，雖然網(wǎng)上不斷有人講哪些品牌的成本只有千把塊錢，因為知道為此付出的是品牌應得的溢價。除了作為普通消費者的同感外，作為涉獵營銷學研究的學者，也會對書中提到的企業(yè)在營銷中對消費者實施的“小把戲”報以不厚道的微笑，畢竟這都是司空平常的事。
而后面的命題探討讓我覺得愈發(fā)的沉重，比如生命是否無價、幸福究竟幾何、信仰的價格以及未來的代價，都觸碰到極為現(xiàn)實又極為錯綜復雜的問題。越來越深入的探討，越來越看似虛無的命題，反而直指人類的隱憂，這大概是作者內(nèi)心真正的體會吧。當我們赤裸裸地彼此面對，明碼標價一些常常掛在嘴邊崇高的、不可褻瀆的概念時，我們才發(fā)現(xiàn)，價格的無情會真正把每個人的本我逼迫出來。生命無價！生命無價？當涉及賠償?shù)臅r候，生命就有了價格，所謂的人人平等可能在此刻就會無地自容。“9·11”恐怖襲擊事件受害者補償基金的最后結果是這樣的：2889位在襲擊中死亡的受害者平均每人獲得200萬美元左右的賠償，但是其中8個年薪超過400萬美元的遇難者家庭平均每家得到了640萬美元，而補償最少的遇難者家庭只拿到了25萬美元。所以最后，處理這個項目的負責人費恩伯格在事后的一份建議中也提到：“無論是股票經(jīng)紀人還是洗碗工的家庭，都應該從美國財政部領到相同金額的支票。”
其實我們愿意用價格指導一切，因為如果凡事均以價格為準繩，生活會很簡單。但很多情況下并非如此。書中提到一個用“最后通牒游戲”測試公正的問題。簡單講，就是先給選手甲一部分錢，并且告訴他可以按任意比例與選手乙進行分配，不過如果遭到對方拒絕，兩個人都一分錢也得不到，空手走人。結果是：生活在秘魯南部的熱帶森林的馬奇根加村民只拿出26%給對方，巴拉圭的阿謝族人有的幾乎把所有的錢都送給對方，而印尼拉馬勒拉地區(qū)的大多數(shù)捕鯨人送給對方最起碼一半。價格無法活在真空里，文化、社會等多種因素都會參與其中，都在發(fā)揮作用。
在國內(nèi)，有時覺得用價格做調(diào)控可能會解決很多棘手的問題。比如治堵，上海拍賣天價車牌，北京在中心區(qū)提高停車費都會立竿見影，據(jù)說在國貿(mào)上班的白領通通不開車，因為停不起。但是也許會失靈，比如如果不要發(fā)票停車費可以便宜。比如解決大城市人口過分密集，簡單方法就是提高生活成本，把所有價格都漲起來，讓他“居不易”。但是面對號稱“蟻族”的年輕人、從中心區(qū)被迫搬遷的原住民，又會多少受到輿論或者是良心的譴責吧。
作者為我們打開了一個看待問題的全新窗口，但也進一步展示了解決問題時的種種無奈。但總要前行，總要生活，讓我們充分運用價格這一無形之手，為人類自身贏得可以期待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