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云南的一個國企招標項目中，出現了明明符合招標公告報名要求的企業卻連名也報不進去的怪事。記者跟隨投標企業實地體驗報名過程時，竟被建設單位明確告之項目已經內定，只因是國有項目才“走一走程序”。業內人士向記者表示，國企招投標的暗箱操作有“關口前移”和公開化趨勢，其手段五花八門，而這些行為卻鮮遭查處。
企業符合招標要求卻無法報名
在云南省建設工程招標投標監督管理網上，記者從招標公告中查詢到了“尚家營城中村改造重建項目(銀河星辰花園二期)7#-8#樓室內裝飾裝修工程招標”項目，公告信息顯示：項目建設單位為云南煤化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招標代理機構為云南城市建設項目管理咨詢有限公司，項目總建筑面積約33.2萬平方米，要求投標人具有“建筑裝飾裝修施工一級”資質，在“資格預審條件和報名要求”中還規定了“近三年財務狀況良好”、“沒有不良行為記錄”等。
然而，有企業卻向記者反映：雖然符合公告的所有要求，卻仍然無法報名。為了解情況，記者與該企業一名負責人李妍(化名)一起體驗了報名的全過程。
1月15日是報名時限的最后一天。記者和李妍一起來到了位于滇池路的招標機構報名地點，由于報名的辦公室關著門，李妍只好打電話給招標公告上的聯系人臺某某。電話撥通后，臺某某一上來就問“有沒有跟甲方聯系過？”并稱“甲方這邊(對)國有資金有要求，先要跟他簽一個承諾書”。當李妍質疑公告中沒有這一要求時，臺某某回答說：“公告上只有資質要求。這個(承諾書)是你們直接對甲方，不是對我們的。”
之后，他給了據稱是建設單位工程部聯系人王先生的電話。李妍隨即致電王先生。對方一聽是報名參加尚家營項目招標的，就稱自己不在單位。經過攀談，王先生終于說出了實情：“為什么要有承諾書這個東西？主要是有些商務條款要在投標之前確定。相當于這個標是個邀請招標，而你們之前也沒跟我們接觸過，相互也不了解”。
李妍詢問能不能拿到承諾書時，王先生坦言“據我了解的情況，肯定不會拿給你”；“因這(這個標)本來已經定了，但必須要走個程序”；“那邊肯定不會賣給你的原因就在這里……”
李妍說，其實此前的幾天里公司一直試圖報名，但承諾書成了“攔路虎”，“據了解，像我們這樣報不進名的公司不止一家。”
暗箱操作手段五花八門
一位云南省內某私營企業的管理人員分析，對于一些暗箱操作的國企招標項目，在報名環節就已能看出不少端倪。例如，按規定報名時間為5天，但這類項目把周末也算在內，實際上只有3天時間；正常招標項目會有兩到三名聯系人，以方便投標者報名，而這類項目卻只有一名聯系人；正常招標項目通常會留人在辦公室配合報名，而這類項目去報名時往往見不到人……
某建筑公司負責人則向記者透露，只要建設單位有內定的中標企業，招標代理公司就能提供出各種各樣的操作方式，為該企業“量身定做”出一套招標方案。如僅在資格審查環節，就有許多辦法把內定人選以外的投標人摒除在外。
一是招標文件里會有一些人為設置的“陷阱”。“每份招標文件有幾十頁，拿回去以后必須一句一句地仔細讀，否則對方在不起眼的地方設上兩個陷阱，公司稍有不慎，投標書就會出問題。”這位負責人透露，比如在文件中“項目經理”的字樣會出現很多次，但可能只在其中一次很不顯眼地規定了項目經理必須有何種資質，有時只有幾個字，如果看漏了，已經付出了大量工作的投標就會面臨失敗。
二是設置一些偏門的要求，有意提高門檻。一位經常參加工程競標的企業負責人舉例說，這些要求往往是根據內定中標企業的情況“量身定做”的。比如明明沒有必要，卻要求“提供注冊結構工程師”，而這類人員費用很高，不可能每家公司都有；又如要求派到該項目的建造師必須是“暖通專業”或“機電專業”，而一般的建造師通常都是建筑工程相關專業；還有的要求企業具備3A等級證書，而云南省內擁有該證書的相關企業非常少，這一看似合理的規定，可能就是為了讓省外某企業中標而采取的手段。
“這種現象在國有資金項目中尤其明顯。”一位企業負責人分析，自己的企業在參與招投標時，甚至有項目直接要求投標企業“每年凈利潤超過8000萬元”、“獲過省級獎項”等。
國企項目招投標亟待加強監管
近年來，國企招標項目違反法規事件時有發生。如在安徽，一家民企福建信通公司向有關部門支付了上億元“買標費”，以此獲得一段高鐵工程的隧道施工資格；在武漢，一次地鐵廣告招標，有關負責人為一家投標人“量身定做”招標文件和評標專家，并且干涉評委評分，以至于出價7億多元的公司中標，出價10億多元的公司落敗。
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中國商業法研究會秘書長李業順分析認為，這一方面說明某些投標企業競爭力不強，若按市場規則競爭必定落敗，為了限制競爭和保護落后，一些單位只好在招標過程中設置障礙，將有競爭力企業拒之門外。另一方面，一些國有企業的“靠山”是政府，擁有行政壟斷的條件，加上監管不到位，違法者難以追究，導致民營企業不敢公開揭露其違法行為。
記者致電云南省招標辦在公告中的監督電話反映尚家營項目情況，一名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如果要舉報，必須是招投標利害關系人，且要實名書面舉報，電話舉報不予受理。此后，盡管有媒體對此事進行報道。但2月21日，李妍告訴記者，該項目仍在正常走程序、即將開標。記者21日再次撥通云南省招標辦的監督電話，對方稱根據國家相關規定，即便有媒體報道，“如果沒有人實名舉報，我們是不會查的。現在并沒有收到關于這個項目的舉報材料。”
“中紀委設立的舉報網站，都可以將媒體報道作為調查線索，為什么招標辦還要求必須是利害關系人？”李妍表示，公司以前也試圖通過向監督部門投訴舉辦的方式維權，但一方面投訴時證據收集比較困難，一方面投訴將使企業面臨很大風險。實名舉報多了會成為業界的“刺頭”，也會得罪招標辦，“等于斷了自己的后路。”
李業順認為，正是監管責任落實不到位導致違法行為得不到應有的懲處。從現實情況看，必須加強“監管責任”的落實，對監管失職或知法犯法行為從嚴懲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