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起因:商業銀行女行長被指操控“地下錢莊”
調查發現:高利誘惑是銀行工作人員充當民間借貸掮客的重要因素
《法制日報》記者近日接到舉報稱:山東泰安商業銀行女行長謝芳操控“地下錢莊”,而且利用手中權力搞虛假訴訟。
舉報人叫劉樹森,是泰山恒盛國際名城置業有限公司董事長。據其反映,謝芳通過民間借貸,讓人對他提起2300萬元的借款虛假訴訟。目前,山東省人民檢察院就此案是否涉嫌虛假訴訟決定立案審查。記者就其反映的問題展開調查。
違規介紹高利貸借款
被指設局搞虛假訴訟
出于信任關系,現年55歲的劉樹森因企業發展需要,從2009年開始就經人介紹向謝芳(泰安商業銀行工業支行行長)借款。前期合作順利,直到2011年10月,恒盛國際以及劉樹森夫婦被起訴,要求歸還借款共計2300萬元。
劉樹森告訴記者:“多年來,謝芳一直在搞‘地下錢莊’,手面很寬,反正從她這里隨時能借到錢,一般都是月息3分,至于她從中能拿到多少好處我就不知道了。”記者曾打電話給謝芳以求證以上操控“地下錢莊”的說法是否屬實。但謝芳對記者表示,該說的已經在法庭說過了,其他的不愿再多說。
記者注意到,這兩起民間借貸糾紛案的原告并非謝芳。幾次開庭,她都以原告證人的身份出庭作證,但她證實原、被告間的借款確實經其介紹。
根據庭審筆錄,謝芳曾在法庭上表示,自己一直在商行(商業銀行)里干,干了十六七年。她也承認:“從2009年劉樹森就找我,讓我幫他借錢……我就是一個介紹人……”。
那么,劉樹森認為的虛假訴訟證據又在哪呢?法庭調查中,官司所涉的5份借款協議,原告及謝芳認為,那是對累計欠款的一個總結,劉樹森則堅稱,之前的欠款已經還清,協議是為新的借款出具的,但至今沒有收到任何款項。
記者注意到,這5份借款協議上均注明“款到后付息”。劉樹森認為,這說明了出具協議時,借款尚未到賬。如果正如謝芳所說,借條為累計欠款總結的話,款應早已到賬。而實際上,從協議簽訂之日至今,恒盛國際以及他本人的所有賬號均沒有收到任何款項。
根據庭審筆錄,謝芳在法庭作證時承認:“劉樹森簽了協議和借據……我拿了去借錢……”。但劉樹森說,按照一直以來的借款習慣,只要先打了空白借條,謝芳就會讓人給我們打款。還款的時候,也都是按照她的指令向她指定的賬號打款,至于誰打了錢給我,我又給誰打錢,我從來不知道,也不用過問。每次還款后,謝芳也會把借條還給我,我順手就銷毀了。現在回頭看,就是因為我過分地信她,才讓最后簽的空白借條成了她提起虛假訴訟的證據。
記者在劉樹森提供的“借還款統計”中看到,在兩年多的時間里,恒盛國際及其關聯賬戶的“還款額”比“借款額”多1000余萬元。記者還注意到,2009年8月7日,泰安睿正達貿易有限公司曾以轉賬支票的形式,向劉樹森在泰安商業銀行的賬戶轉入195萬元,同日,該筆錢又從劉樹森的賬戶轉至其他賬戶。劉樹森說,自己對此款項根本不知情,懷疑是謝芳一手操控的。然而,就是這195萬元卻成了原告提供給法院的借款證據。
對于這些疑點和問題,劉樹森提供了相應的證據,一審、二審法院卻均不予采信。
“從判決書上看,里面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說清楚。”山東省公安廳一名從事多年經偵工作的警官告訴記者:“這兩個案子確有訴訟欺詐之嫌。”
就此,記者曾多次聯系泰安市中級人民法院和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欲核實其中一些細節,但均遭拒絕。
高息誘惑充當二傳手
民間借貸成第二職業
據記者調查了解,在全國范圍內,金融從業人員廣泛介入民間借貸早已不是新聞,更有“銀行成民間借貸‘二傳手’”之稱。高利誘惑是銀行工作人員充當民間借貸掮客的重要因素。
“銀行的干部和員工,都具有相當的金融從業背景和金融領域的專業知識。他們操控地下錢莊,并運用手中權力為己謀利是一件極為方便的事。”浙江省一名熟悉銀行業務的知情人士告訴記者,他向記者列舉了當地兩種“潛規則”。
一種是最常用的方式,即介紹“過橋貸款”。債務人一筆數額較大的貸款到期后,民間借貸人員經銀行員工介紹提供短期高息貸款,幫債務人墊還后,等銀行下一批貸款發放后就還。“過橋資金”的日息一般為千分之六,做3天過橋,就可產生18萬元利息收益,但銀行員工要分取其中的12萬元。
另外一種是能夠實現“三贏”的模式。銀行員工為完成吸儲任務,如要求當地某企業完成一年期存款1000萬元指標,銀行員工一般會在50萬元或45萬元的利息中抽取10萬元或5萬元的份額,同時還為完成放貸任務創造條件。
該知情人士還透露,在當地,一些銀行工作人員還直接參與民間借貸,將民間借貸作為“第二職業”。
民間借貸假訴訟多發
打擊訴訟欺詐難度大
記者查閱資料發現,民間借貸糾紛中的訴訟欺詐在全國多個省份時有發生,集中發生在民間借貸、離婚分割財產等民事糾紛中。以江蘇省為例,2010年1月至今年4月,全省共查辦民事虛假訴訟案件266件,其中查辦民間借貸、貸款合同糾紛案件中的虛假訴訟案件109件,占查辦虛假訴訟案件總數的40%。
山東省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律師告訴記者,我國現行刑事法律沒有把虛假訴訟列為犯罪行為,大多僅是對當事人進行批評教育、責令悔過、罰款或拘留,如此低的法律成本讓不少欺詐行為人有恃無恐。
山東省公安廳一名警官表示,從目前我國的法律實踐考慮,要查明訴訟欺詐的事實,就要強化檢察機關的監督。以恒盛國際的借貸糾紛為例,就是要在山東省人民檢察院決定抗訴之后,再由其交公安機關就欺詐行為立案偵查。
據悉,劉樹森在二審判決后已經向山東省檢察院申訴。目前山東省檢察院已經決定,就恒盛國際與左風剛、金龍借款合同糾紛案立案審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