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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博鰲亞洲論壇的永久主辦地，在短短十多年時間里，海南博鰲由一個偏僻的小漁村成為聞名中外的濱海小鎮。然而，伴隨著博鰲的“一夜成名”和快速發展，房地產過度、過快開發帶來的“陣痛”也開始顯現。博鰲打造國際一流會議會展中心和旅游度假休閑中心的目標清晰，但通往“天堂小鎮”的道路目前看來并不平坦。
沿海房地產開發的“生態之憂”
在海口工作的程菲每年都要抽空到博鰲休息幾天。她說，博鰲小鎮寧靜的環境和優美的景色讓人身心放松、流連忘返。
博鰲是海南省瓊海市的一個小鎮，在上世紀90年代，是一個美麗而寧靜的漁家小鎮。博鰲亞洲論壇會址落戶博鰲使博鰲一夜成名，如今博鰲被譽為“天堂小鎮”，博鰲藍色的山海河天深受中外游客喜愛。
今年五一假期，程菲和幾個朋友再次來到博鰲。然而，這次博鰲之行讓她感到些許不安：“房地產項目太多太密了，不符合博鰲小鎮的風格和定位，如果都是高樓大廈，那和其他的城市還有什么區別？”
依托博鰲亞洲論壇的品牌效應和自身的資源優勢，博鰲取得飛速發展。近些年來，博鰲最大的變化應該是沿海一帶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和房地產項目的拔地而起。
《經濟參考報》記者在博鰲采訪發現，從萬泉河入海口往北綿延約5公里的海岸線上，房地產和酒店開發項目林立，博鰲山欽灣、博鰲金灣、博鰲亞洲灣等十多個房地產項目密密麻麻分布在沿海一帶。驅車行駛在博鰲的路上，路邊最醒目和常見的是開發商打出的樓盤廣告。
“海邊幾乎全是房地產項目，博鰲已經處于過度開發的狀況。”一位當地人告訴記者，由于大量的房地產開發以及政府管理的滯后，對生態環境的破壞已經開始顯現。
記者在博鰲沿海一帶看到，沿海一些樓盤、工地和酒店直接把污水通過管道排進大海。從樓盤、售樓處、建筑工地、酒店伸出的大大小小的排污管直接通向大海，有的盡管水流不大，但散發出陣陣惡臭，在沙灘上沖刷出“小河口”。
有些排污管則被埋在沙灘下，非常隱蔽，但從沙灘上溢出綠色的污水。記者循著一個排水管往陸地上走，發現污水源頭是一個建筑工地，生活污水經過堆砌的生活垃圾“過濾”后排向海灘，臭氣熏鼻。
幾名游客在沙灘上捂著鼻子皺著眉頭從排污管前走過。來自北京的游客肖先生說：“博鰲真是一個好地方，但污水就這樣往大海里排，確實太糟蹋了。”當地人則告訴記者，附近的房地產項目都是這么排污。
沿海一帶房地產開發速度加快，不僅污染問題逐漸凸顯，對海岸線造成的侵蝕后果也開始呈現。
博鰲萬泉河口濱海旅游區有一個大型地產項目，包括一個酒店和４棟高層住宅。記者3月份在樓盤現場看到，樓盤離沙灘不超過200米，銷售中心則緊鄰海邊不超過50米。讓人憂心的是，由于沒有防護林，緊靠海灘的景觀帶和防護堤已經完全被海水沖垮，觸目驚心。
記者當時在現場看到，開發商在景觀帶上建的階梯、道路、遮陽傘都被沖垮，大量椰子樹沖倒在海邊，防洪堤被沖得七零八碎，形成高達幾米的陡峭“沙崖”，游客和周邊住戶只能小心翼翼地在岸邊行走。
多位當地居民告訴《經濟參考報》記者，被沖垮的海岸以前是木麻黃等防風林，后來被砍掉，開發商建起了景觀帶和售樓處。去年底至今年初，不斷上漲的海水沖刷造成目前的情形。“以前我們都在沙灘上玩，現在都不敢下去了。”當地居民郭先生說。
來自山西的購房者鞠晉華和同事在該樓盤買了房，以前認為海景房很好，沙灘也很寬，現在看到海岸被沖垮，覺得房子太靠海邊非常危險，要求開發商退房。鞠晉華說：“我擔心過不了多久海水就沖到樓房上了。”
開發沖動向山上蔓延
藍色的天、海、河、山是博鰲的獨特資源優勢，除了沿海的密集開發，現在房地產項目甚至有由沿海向山上擴張的趨勢。
龍潭嶺是博鰲的最高地，位于博鰲亞洲論壇的核心區域，風景秀麗。記者近日來到博鰲龍潭嶺腳下，遠遠看到中信·龍潭嶺項目在路邊豎立的碩大廣告牌：“會客論壇山，私享國賓墅”。從山腳望去，該項目坐落在龍潭嶺的半山腰，龍潭嶺的部分山體已經被挖開，滿目瘡痍，與周邊郁郁蔥蔥的山嶺極不協調。
記者走進中信·龍潭嶺工地現場，發現開山毀林的情況較為嚴重。龍潭嶺山體被切開一個大口子，大量樹木被砍伐。一條水泥路直通山上，綿延數百米的場地已經基本平整完畢，切開的山體上還筑起了水泥墻。
在龍潭嶺半山腰上，六七棟別墅已經基本成型。工地堆放著磚瓦鋼筋等材料，雖然挖掘機和打樁機等設備已經停止工作，但仍有施工人員在繼續裝修別墅。
據了解，中信·龍潭嶺項目占地628畝，建筑面積8萬平方米，容積率0.18。分為山居與濱水2個組團，位于龍潭嶺的項目即為第一期的山居組團，約占地200畝，規劃了140棟半山獨棟別墅。
中信·龍潭嶺項目樓書上的廣告語“直白”得讓人詫異：“劃山為疆”“不是向上要空間，而是占地拿資源，層層接地氣”。
與中信·龍潭嶺項目相鄰的海南博鰲國賓館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該項目開工后，嚴重破壞了附近的自然地貌和生態環境。由于項目建設前期的開山毀林，致使自然地貌和景觀毀壞，周邊部分山頭被夷為平地，破壞了龍潭嶺的生態環境和自然景觀，遇到大暴雨后容易造成滑坡、塌方。
《經濟參考報》記者調查了解到，中信·龍潭嶺項目在沒有取得建設工程施工許可證的情況下私自開工，屬于違規行為。據中信地產海南投資有限公司總經理王麗介紹，中信·龍潭嶺項目于去年開始動工建設，前期已經取得土地使用證、環評報告、規劃許可證等手續，但尚未取得建設工程施工許可證，“我們確實有責任，開發節奏和管理上有些問題。”王麗說。
瓊海市規劃建設局副局長王培寧證實，中信·龍潭嶺項目未取得建設工程施工許可證，目前已向項目業主及建設單位下發停工通知書，責令該項目全面停工接受調查。
記者從瓊海市有關部門了解到，中信·龍潭嶺項目取得了除建設工程許可證以外的其他手續。據瓊海市林業局局長林葉茂介紹，中信地產早期取得龍潭嶺地塊時，已經對林地進行了處理，由林業用地轉為建設用地，并獲得國土部門的用地許可，在動工前也辦理了林木采伐許可證。
“開發商從沿海向熱帶雨林和山上擴張的現象值得警惕，背后既有開發商利益驅使的開發沖動，也與政府監管部門不作為有關。”海南大學現代經濟理論研究所所長王毅武認為，必須遏制這種違規現象的蔓延，同時加強對政府部門監管缺失的問責力度。
探尋通往“天堂小鎮”之路
短期來看，抑制開發沖動成為博鰲當務之急。有關專家認為，加強和嚴格規劃與審批，讓管理跟上開發的節奏，避免走上“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成為博鰲小鎮亟待解決的問題。
瓊海市博鰲鎮鎮長盧志明坦言，近幾年博鰲發展很快，很多項目落地，政府部門管理有些滯后，跟不上發展的節奏，“我們的管理力度還遠遠不夠，今后要嚴格按照規劃，加大對環境的保護，把海岸線還給大海和游客。”海南省國土環境資源廳研究員楊冠雄說，海南的土地和岸線資源非常珍貴，生態環境是海南的生命線，沿海第一線不應該開發住宅房地產，博鰲在規劃上一定要注重保護環境，嚴格項目審批，把好開發項目的環評關。
近年來，當地政府出臺了多項圍繞博鰲發展的總體規劃和專項規劃，博鰲鎮的目標是充分利用自身地緣和區位優勢，努力將博鰲鎮建成經濟快速發展，人民生活富裕繁榮，基礎設施完善，具有優良的熱帶生態環境和景觀的海濱花園小鎮；具有世界一流水平的會議中心和具有鮮明特色的旅游度假休閑中心。
目前博鰲以房地產住宅開發為主的建設模式顯然與建設世界一流水平的會議中心的目標相距較遠。瑞士達沃斯小鎮因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成為世界著名的會議中心和旅游目的地，達沃斯小鎮常住人口僅１萬多人，完整而又充滿活力的城市基礎建設，和沒有受到破壞的自然景觀和諧地交融在一起。完善的軟硬件設施讓游客可以進行充分的體育、文化、休閑、購物活動。
有關專家認為，與達沃斯小鎮相比，博鰲小鎮過于看重短期經濟效益顯著的房地產項目，小鎮風格與一般現代城市趨于雷同，尚未形成自身的特色，尤其需要樹立長遠眼光，在保護好得天獨厚的生態環境和打造熱帶濱海風情小鎮方面下更大的功夫。
統計數據顯示，目前博鰲每年的游客達到２００萬人次。然而“留不住人”成為當地政府和旅游業的一塊“心病”，大多數游客沖著“博鰲亞洲論壇”的名聲前去，但很多游客僅僅把博鰲當作海南旅游的一個中間站。
“除了博鰲亞洲論壇年會期間，博鰲的過夜游客很少，平時博鰲酒店的開房率普遍不到30%，大多數酒店經營處于虧損。”博鰲一個高端酒店的董事長告訴記者，但開發商并不擔心，因為土地升值和房地產住宅項目帶來的利益相當可觀。“跳出簡單的房地產住宅開發，踏踏實實完善吃、住、行、游、購、娛等旅游服務要素，已經成為博鰲旅游業必須解決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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