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檳和禮炮已就緒，A股市場的第4只保險股終于等來了華麗登場的時刻。
“新華保險已經開始內部的、非公開的路演，招股說明書馬上就會公布，A股和H股上市會在今年年內完成。據說，通過證監會基本上已無懸念，只是具體日程表的調整問題。”一直關注新華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新華保險”)上市歷程的業內人士李晨(化名)向《中國經濟周刊》透露說。
新華保險的“上市夢”真正始于2009年。這一年，空降的新任董事長康典，“以一種大無畏的精神”開始了大刀闊斧的改革。“一切都看上去很美。”接近新華保險高層的王瑞(化名)在接受《中國經濟周刊》采訪時評價說。
不過，王瑞指出，“其歷史遺留問題和現實困境都難以解決。”新華保險積重難返，歷史沉疴過多，上市后新的盈利點也并不明確，“很多人都不看好。”
康典和他的“黃金搭檔”們
2009年12月，62歲的康典入主新華保險，擔任董事長一職。“他是一個懂經濟、懂金融的人，而且經驗、人脈豐富，官場、商場、資本市場無所不知。”王瑞評價說。
康典接手新華保險之初就明確了目標，“新華保險必須上市！”王瑞認為，還有兩年就面臨退休的康典將新華保險的上市作為職業生涯的完美結點，所以他不遺余力、志在必得。
據中國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下稱“保監會”)數據，新華保險2010年保費收入突破930億元，名列壽險市場第三位。今年1—9月，新華保險原保費收入達743.6億元，位居壽險市場第四位，領先第五名近200億元。康典今年年初曾公開表示，“我們的目標是5年內做成中國最優秀的壽險集團之一。”
王瑞透露，康典一直很重視員工激勵制度，這讓其他保險公司的業務員艷羨不已。“去年8月沖保費時，為激勵代理人，新華保險提出‘5萬美國游’(完成5萬標準保費就能前往美國旅游)的口號，業內轟動。”
2009年底，國有獨資公司——中央匯金投資有限責任公司以每股8.71元的價格接盤新華保險38.82%股權，成為備受關注的“金牌大股東”。曾經一籌莫展的新華保險突然變得“財大氣粗”起來。2010年11月，新華保險啟動了總額達140億元的增資擴股計劃。增資完成后，“金三角”的股東架構在業內名噪一時：新加入者包括股權占17.27%的大型國企——寶鋼集團有限公司和股權占20%的外資方——蘇黎世保險公司。
緊接著，麥肯錫、埃森哲等咨詢機構被邀為座上賓，“開始為新華保險理順管理體制和業務流程。”為新華保險提供上市服務的審計師、法律顧問、精算顧問等中介商們也陸續悉數到場。“一切都是為上市做準備。”王瑞回憶說。
2010年8月，康典首次對外公布：“2011年，新華保險要在A股、H股全部上市，準備程度已經OK，預計6月份上市成功。”據王瑞介紹，增資之前，新華保險就已成立了專門上市籌備部門。
“運作團隊可謂空前絕后。”李晨對此感慨不已。據他介紹，為新華保險上市運籌帷幄的包括美銀美林集團、法巴銀行、中國國際金融有限公司、德意志銀行、高盛集團、匯豐銀行、摩根大通集團，以及國投瑞銀基金管理有限公司，其中，中國國際金融有限公司和國投瑞銀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擔任A股和H股發行的總協調、A股IPO的保薦人和主承銷商。此外，渣打銀行(微博)和中銀國際將擔任其IPO的財務顧問。
2011年6月，受資本市場大環境不利的影響，新華保險的“登陸計劃”被迫擱置。
10月24日，保監會副主席陳文輝表示：“保監會準備研究建立更加完善的資本補充機制；放松對傳統壽險、健康險、養老險的費率監管控制；提升壽險業資產負債的管理能力，適度放寬權益類投資的比例限制；將一定比例的保險資金委托外部機構進行投資管理。”業內專家普遍認為，在保監會關注壽險業發展之際，新華保險選擇此刻上市，或將成為政策幸運兒。
“新華保險早已準備就緒，再能搭乘上利好政策的東風，‘上市夢’實現之時指日可待。”王瑞認為，大局已定，只等最后的鐘聲。
管理“內憂”步步驚心
然而，11月1日，據消息人士稱，新華保險A+H股的上市計劃恐難獲批，理由是新華保險內憂外患，漏洞百出。諸多隱患中，管理問題最為突出。
1996年8月，關國亮等人創立新華保險并實現連年盈利。然而1996—2006年，有“強權者”之稱的關國亮掌控新華保險期間，擅自挪用資金違規投資，進行體外循環，導致新華保險在保險保障基金以27.88億元接管38%的股份后仍留有14億元的黑洞。2008年10月，關國亮受審。
曾任職新華保險總裁并身為新華保險創建人之一的孫兵繼任董事長，新華保險稍有起色，但仍因投資不足而倍顯虛弱，董事會功能嚴重缺位。
“新華保險已經經歷了數十年的‘混戰’，幫派關系復雜。”王瑞說，新華保險董事會和管理層的不和眾所周知，“經常在內部會議上發生爭執。”
今年10月12日，孫兵和新華保險前監事長武聚仁狀告新華保險違背《勞動法》停止其退休保障計劃養老金的支付一事，又牽出陳年舊賬。該事件的前因是，2010年，國家審計署曝光了一份“天價養老金”的保單，按計劃，新華保險47名高管在退休后可領取巨額養老金。其中，孫兵按80歲身故推算可領取2665萬元。計劃曝光后轟動全國，“養老計劃”被迫終止。
王瑞透露說，新華保險管理層收入頗豐，本就高于同類保險公司。“這個事情的實質是暴露了新華保險存在已久的內部矛盾。孫兵創建新華保險，卻在2009年12月突然出走，并帶走了大批高管，加入生命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就是因為新華保險歷史沉疴太多，人脈關系復雜，內亂難平。”
2010年，新華保險啟動內部改革，部門整合和人員梳理成為首要難題。“固定收益部、股票部、基金部和研究部各出一名投資決策者組成了新一屆的‘投委會’，資產公司、壽險公司、董事會、管理層都在磨合。”王瑞認為，在康典“重新組隊”的魄力下，新華保險的“內部建筑”逐漸穩固，但仍然漏洞頗多。
除了管理層的麻煩，新華保險的內控能力也飽受質疑。
2010年8月，新華保險爆發“武昌起義”，湖北分公司個險渠道共計約280名員工離職，離職前，他們還銷毀了所有財務、人事資料，將電腦格式化等。截至2010年8月底，新華保險共有15家分公司先后約700人離職。
今年10月24日，保監會廣東監管局對新華保險廣東分公司的兩位職員進行行政處罰，理由是回訪未在猶豫期內完成。同時，新華保險北京分公司曝出營業部經理偽造公章對外簽署“存款協議”的詐騙案，涉案233萬元。
僅2010年，保監局共40次處罰了至少19家新華人壽的分支機構或個人。
“新華保險很多分公司都占地為王，權力非常大，總部對他們的監控和調動非常有限。”王瑞認為，“內部派系紛爭很容易造成大規模的高管跳槽，這將是釜底抽薪。而且，新華保險的分公司經常會發生集體出走的情況。如果這兩大危機同時發生，新華保險就會一夜間人去樓空，成為‘爛尾樓’。”
A+H上市融資額縮水？
即便上市，新華保險的盈利前景也不被看好。“最大的障礙是償付能力不足。”李晨介紹說，新華保險受制于“關國亮案”的影響，直至中央匯金投資有限公司接手，新華保險的資本金一直沒有增加。“隨著業務的快速發展，新華保險的償付能力已經嚴重不足。保監會數次亮紅牌，2010年增資之前，新華保險的償付能力約為30%，嚴重不及格。”李晨說。
增資后，新華保險的償付能力終于從30%提升至130%。“這個數字顯然是不能讓投資者滿意的。”李晨認為。一個月后，新華保險又發行了40億元的次級債，終于將償付能力從130%提高到150%左右。“但新華保險2010年凈資產約為42億元，40億元的額度將接近凈資產的上限。這已是緊繃狀態了。”
李晨認為，新華保險上市后缺乏新的盈利點。今年2月，新華保險表示將壽險業務延伸至健康和養老產業。“健康產業需要與醫院合作，但是我國有定點醫保，而且公立醫院占據大多數，公立醫院與保險公司合作的可能性極小。”
李晨分析說，新華保險在健康產業上的作為空間很有限，唯一的突破點是體檢項目。“常規體檢的盈利能力是很薄弱的，主要靠貴賓級別的客戶。”但據李晨了解，新華保險內部沒有清晰的客戶分類。“有多少高端客戶他們自己都不清楚，而且業內眾所周知的是，新華保險是低端客戶最多的保險公司。”
“康典曾在內部會議上提出，5年內建立30個養老社區。”王瑞透露說，“但實際上，如何將養老社區與保險產品和服務相結合，新華保險并沒有想清楚。”李晨認為，新華保險將多年儲蓄的地皮用來做養老地產，“是缺乏邏輯性的。”
此外，資本大環境不景氣，市場擔心大盤股陸續出場集資，A股“疲憊不堪”。而目前市況波動，業績已過了高峰期的險企，不宜以進取價上市。“最近，險企在資本市場上不是很受歡迎。”李晨認為。A+H股同步上市的新華保險將集資額由原定40億美元(約255億元人民幣)，大幅削減至24億美元(約153億元人民幣)，縮水近半。
“不會那么低的，應該在30億~35億美元之間。”李晨認為，“新華保險的發行價格有可能定在30元人民幣/股，甚至40元人民幣/股，如果按照2010年新華人壽實現凈利潤22.5億元人民幣，以目前總股本26億股計算，每股收益達0.86元人民幣，那么，30元人民幣/股的市盈率約為34.9倍，顯示估值并不低。”
“無論如何，上市初期，新華保險都會保持一個穩步增長的勢頭。”王瑞認為，“畢竟籌措已久，政策利好，新華保險應該有一個開門紅。”但他也表示，新華保險的諸多問題，“很容易出現資金鏈斷裂和業績快速下滑的情況，更可怕的是，一旦出現內亂和違規，就可能是滅頂之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