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08年開始持續惡化的火電困局，與當前仍在蔓延并在短期內難以緩解的“電荒”之間，顯然有著非常密切的聯系。盡管在發電行業的發展中仍存在許多亟待解決的自身問題，但實際上，已持續數年的火電困局正是不合理電價機制的必然后果，對“電荒”的影響不過是其近期效應，更深遠的影響則是應超越當前“電荒”的，所帶給我們的警示應該引起深刻反思。
發電企業被迫全面轉型
火電企業的長期大面積巨額虧損正在迫使各大發電集團轉型。國資委對于發電集團的EVA考核使各集團不得不將資金更多地投向能夠產生更大效益的行業或領域，從而促成了綜合能源集團的崛起。從積極意義考量，這形成了發電集團更具綜合競爭實力的新型產業形態；但從消極角度看，據中電聯的測算，“十二五”期間我國年均需投產6000萬千瓦煤電裝機，作為電源發展主力軍的各發電集團被迫大幅壓縮火電投資，將使電力必須適度超前發展的共識難以落實，對我國電力工業的可持續健康發展造成十分不利的影響。
火電企業的正常運營和電網的安全運行受到嚴重損害
“十一五”期間，為滿足迅猛增長的電力需求，火電企業千方百計搶工期、降造價，創造了不斷翻新的短工期、低造價的新紀錄，這曾經是很多火電企業的驕傲。如今在沉重的燃料成本壓力之下，如此的巨大努力已失去意義或輝煌不再，不少新建火電項目可能不得不去考慮如何推遲開工或投產，以避免發電即虧損的后果。同時，經過長期不斷完善所形成的火電企業嚴格安全生產體系已難以堅持，大量非設計煤種的劣質煤甚至泥煤造成的設備嚴重磨損和減少檢修維護的設備欠賬，將大大影響機組的正常使用壽命。經過數年虧損，多數火電企業的正常經營秩序已經被打亂，如果不能及時采取有效措施，設備安全隱患有可能會在今后幾年中比較集中地爆發，導致火電機組非計劃停運次數逐年快速升高，直接影響電網的安全穩定運行。
行政管控價格進入惡性循環
盡管中電聯和電力企業都在呼吁重啟煤電聯動，但由于多次“擠牙膏”式的以行政方式調整電價，使得電價欠賬差距愈積愈深，聯動政策的計算基數和聯動方式越來越趨于不確定，聯動力度難以到位，政策本身已近乎失效，必須重新進行設計。由于中央與地方的利益沖突，低上網電價地區為維護地方經濟發展的較低成本，電價上調的阻力很大。并且在政府抑制通脹的首要目標制約下，電價上調的空間十分有限。即使為緩解火電經營壓力不得不以“小步走”的方式上調電價，煤價的持續上漲仍會迅速化解電價上調的有限成效。雖然政府已采取了多種方式試圖將煤價控制到一定水平，但實踐證明效果有限，從而使煤電輪番漲價的惡性循環將反復出現。
運力緊張狀況長期無法緩解
現行電價機制是造成電煤運輸流向混亂的重要因素。據央視《經濟半小時》的調查，廣西火電企業電煤庫存不足，而在廣西防城港卻積壓著大量煤炭，主要是因為價高，當地火電企業無力購買，只能從其他地區采購低價低質煤。中東部地區對煤炭的旺盛需求，使得山西、陜西、蒙西的外運運力持續緊張，并不斷推高煤炭價格，而部分產煤省火電企業的大量跨省采購電煤，也無疑加劇了運力緊張狀況，降低了煤炭流通效率，增加了煤炭流通成本，而且跨省交易的增加還引發了更強力的地區保護，形成了更大的灰色尋租空間，進一步加大火電企業的經營困境。
結構調整的任務更為艱巨
據分析，引發今年全國性“電荒”的根本原因是許多地區經濟增速遠超預期，投資失控，固定資產增長過猛，特別是高耗能產業增長強勁，地方政府2011年新上項目中有30%以上是高耗能的。高耗能產業的過快發展不利于我國不斷降低單位產值能耗目標的實現，一直受到政府的高度關注，后者也動用了多項行政手段進行控制；但另一方面是許多高耗能項目未經核準自行上馬，表明以行政手段干預市場的低效。高耗能產業的過度發展和產能嚴重過剩，從根本上是資源浪費與資源配置失衡，而優化資源配置最有效的方式是市場價格信號的引導。現行電價機制不調整，將不利于高耗能產業超常規發展的有效抑制，電荒與煤荒就難以根本緩解，經濟結構調整就更難以落到實處。如果高耗能產業繼續一路高歌猛進，再多的煤炭和再多的電力都會難承重負。
優化電力資源配置的難度加大
從我國能源發展的長期戰略看，大力發展中西部地區大型煤電基地，輸煤輸電并舉，不斷優化電源發展的區域結構和裝機結構是已明確的發展趨勢。而當前的火電困局所導致的火電投資持續下降趨勢增大了實現我國能源長期發展戰略的不確定性。政府在特高壓輸電工程問題上的長期舉棋不定，使得大規模遠距離輸電能力建設嚴重滯后，能源資源配置過度依賴輸煤的格局難以改善，是造成目前電荒的重要因素之一，也將對中西部地區火電發展產生不利影響。
有論者認為，造成我國當前“電荒”的主要原因是“水煤雙缺”；也有評論指出，我國究竟是缺煤還是缺電？數據顯示什么也不缺，缺失的是打破行政壟斷和行業壟斷之后的自由競爭；更有人尖銳地批評，并沒有煤電之爭，矛盾的實質是價格問題，電價的行政性壟斷才是“電荒”的根源。任何市場正常發展的基礎都是完善的市場規則體系，市場規則引導市場行為，有什么樣的市場規則，就會有什么樣的市場行為，并會導致相應的市場后果。在此意義上，即使我們能夠充分理解在多重宏觀調控目標之下的政府決策難度，而作為經濟運行規則的供應方，政府有關部門對于當前的火電困局也應承擔重要責任。
警示赫然，我國電力工業可持續健康發展正面對嚴峻考驗。由于政府有關部門已實際上擔負起保障電力供應的主要責任，求解火電困局就只能從政府轉型、打破行政壟斷、轉變宏觀調控方式做起，按“市場導向、機制協調、價格聯動、政府調控”的原則，不斷加快電價形成機制改革，充分發揮價格信號的市場調節作用，使電價真正反映電力成本、電力資源的稀缺程度以及環境影響成本。讓市場的問題回歸市場，使企業真正成為市場主體，這應該是我國30多年經濟高速發展的一個最基本的經驗。(作者單位：中國電力企業聯合會研究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