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銀董事長孫正義發表與阿里巴巴的“和解表態”后，“支付寶事件”仍余波未平。經過近期的發酵，這一事件已演變成整個業界對中國互聯網企業發展根基甚至是赴海外上市公司根基VIE(Variable Interest Entities，直譯為“可變利益實體”，國內一般稱為“協議控制”)結構前景的關切。
有分析人士指出，VIE結構已在國內存在十余年，在很大程度上支撐起整個互聯網產業的發展，還為中國企業赴海外上市提供了可行之路，而且并未遭到主管部門的禁止。但阿里巴巴集團CEO馬云在澄清“支付寶事件”時的表態，卻將VIE推到了風口浪尖。
 |
|
資料照片：
馬云6月14日就支付寶所有權變更事件在杭州舉行媒體溝通會 新華社記者 黃宗治
攝 |
現狀 VIE結構被廣泛采用
VIE結構為國際會計概念，指離岸公司通過外商獨資企業，與內資公司簽訂一系列協議來成為內資公司業務的實際收益人和資產控制人，以規避國內《外商投資產業指導目錄》對于限制類和禁止類行業限制外資進入的規定。通過VIE結構，國內企業可以順利完成赴海外市場上市或融資。
據不完全統計，從2000年開始，通過VIE結構實現海外上市的國內企業約為250家，其中在紐交所和納斯達克市場上市的中國企業，幾乎全部采用了VIE結構。
在上世紀90年代末期，國內對外商直接投資增值電信等領域有著嚴格限制，相關法律要求投資外商必須是產業投資者。因此，眾多國外基金等財務投資者，被政策擋在了門外。
而在當時，國內互聯網產業開始起步，發展勢頭迅猛，急需外部資金支持。由于互聯網業務在國內法律上歸屬于“增值電信業務”，因此為繞開限制，國外投資者和國內公司，通過簽署一系列合約展開合作，并最終創新出VIE結構。
VIE結構在新浪2000年赴美上市時被首次采用。新浪當年的招股說明書顯示，在美國上市的“SINA.COM”，是一家在開曼群島注冊的控股公司，通過VIE結構，SINA.COM獲得了新浪的國內實際運營公司北京四通利方、北京新浪互動廣告等公司的權益，因而擁有了被國外資本市場所認可的價值。
隨后，搜狐、百度等一大批中國互聯網公司都通過這一方式成功融資，并最終實現上市。2007年11月，阿里巴巴集團旗下的阿里巴巴B2B公司，也以這一方式實現在香港上市。而VIE結構的廣泛采用，也促使美國通用會計準則(GAPP)對其認可，并專門為此創設了“VIE會計準則”，允許在美國上市的公司在該架構下，將國內被控制的企業報表與境外上市企業的報表進行合并，一舉解決了曾困擾中國公司的財報難題。
VIE結構的實用性，使越來越多的傳媒、教育、廣電領域企業接受了這一模式。倫敦花旗銀行分析師梁嘉向《經濟參考報》記者介紹，2003年證監會取消對紅籌上市的境內審查程序后，VIE結構獲得了更多試圖赴海外上市公司的青睞；2006年8月商務部等六部委發布《關于外國投資者并購境內企業的規定》(業內稱“10號令”)，收緊了對國內企業赴海外上市的審批，隨后眾多非電信、教育、廣電等受限領域的企業，也開始嘗試VIE結構；目前在美國和香港市場上，不少從事服務業、煤炭業、消費品業的中國公司，也已采用了VIE結構。
危機 VIE合法性引業內關切
盡管VIE結構已在國內存在了十余年，但近期馬云在澄清“支付寶事件”時“央行不允許支付寶適用VIE結構”的表態，卻引起業內對VIE前景的關切。
不少業內人士表示，馬云的表態使“VIE合法性”成為業內不得不面對的問題，如果VIE不合法，可能會給眾多中國公司造成巨大影響。
美國Market Watch等機構指出，馬云的表態可能引發投資者對VIE結構的擔憂，并可能會被做空者利用，進而使目前身處財務丑聞和造假危機中的中國概念股雪上加霜。
不過，梁嘉認為，目前還不需要對VIE的前景擔憂。他介紹說，從新浪2000年赴美上市伊始，VIE已經在中國市場存在了十余年，超過200家上市公司采用這一模式，而在沒有上市的公司中，采用這一模式的公司更是不勝枚舉。因此，國內主管部門不可能突然對其禁止。一位長期從事企業赴美上市工作的律師向《經濟參考報》記者進一步補充，盡管VIE處于“灰色地帶”，但截至目前還沒有任何主管部門對其叫停。
由于馬云近期表態稱，“央行不允許支付寶適用VIE結構”。而在此之前，有消息稱，一季度央行發函要求企業說明外資直接控制或者協議控制情況，并口頭通知，凡是外資控股、參股或協議控制，一概不受理第三方支付牌照申請。對此，有業內人士擔憂，主管部門對VIE的態度可能正在發生轉變。
i美股分析師梁劍指出，如果VIE結構不合法，對于海外上市(以及還沒上市)的企業股東來說，是災難性的。采用VIE結構的海外公司只是一個殼，因為擁有一份與內資公司的長期協議而具有價值。如果VIE協議出現問題，殼將一文不值。
另有部分國內高管擔憂，一旦VIE不合法，其融資渠道功能可能會大打折扣。京東商城CEO劉強東表示，京東商城也采用了VIE結構，但外界對VIE的擔憂可能使企業未來的融資變得異常艱難。
美國投資機構Columbia Capital投資經理張超向《經濟參考報》記者介紹，對于國內互聯網公司和創新性公司而言，VIE是重要的融資渠道，所以其合法性備受關注。張超認為，目前“支付寶事件”未必會對國內企業融資甚至上市造成實質影響。他解釋，中國公司的高成長性對投資者吸引力巨大，為求回報，投資者不會貿然退出，更不可能放棄投資中國公司。張超還指出，孫正義近日向外界釋放出和阿里巴巴的和解信號，足以說明，投資者不會因VIE身份問題，而放棄中國公司。
判斷 VIE被叫停的可能性很小
對于馬云的表態，有分析人士指出，“支付寶不適用VIE”一說，可能只是馬云在為“支付寶事件”中的先斬后奏找借口。目前，央行仍未就這一說法表態，更沒有公開叫停VIE。因此，VIE因“支付寶事件”而被叫停的可能性很小。
有消息稱，“支付寶事件”造成的業內震動，已經引起央行關注，并開始研究VIE等相關問題。目前央行并未給出處理辦法，只是稱不會主動要求企業清理協議控制。
張超介紹，新浪在上市時，已就VIE結構和當時的主管部門信息產業部進行過溝通，而隨后不同領域的企業在赴美上市時，也就能否適用VIE結構，和商務部、廣電總局等相關主管部門進行過磋商，并且需要接受證監會等部門的嚴格審查。這說明，主管部門對VIE結構持默許態度。
美國Pillsbury Winthrop Shaw Pittman LLP律師事務所律師托馬斯·舒史密斯(Thomas Shoesmith)撰文稱，2006年和2009年，當時的信息產業部和新聞出版總署曾因網絡“掃黃打非”等問題，發布過《關于加強外商投資經營增值電信業務管理的通知》等警示性文件，并對相關公司的VIE結構進行過審查，但并未禁止VIE存在。舒史密斯認為，從上述實施判斷，國內主管部門對待VIE的態度上，只是針對具體的違規事件，并不禁止存在。
另有業內人士認為，VIE已存在十余年，主管部門并未叫停，說明已被認可，即便是金融領域，VIE仍有其存在的合理性。
易凱資本CEO王冉在分析VIE結構是否會危及國家金融安全時介紹，中國最重要的四大商業銀行都有外資股份，各大銀行也都和VISA、萬事達等信用卡機構聯名發行信用卡，說明主管部門并不排斥外資進入金融業。以此類推，支付寶采取VIE，以及VIE結構本身同樣不會對金融安全構成威脅。
張超同時提醒，盛大科技同樣采用了VIE結構，而旗下的盛付通則順利拿到央行頒發的第三方支付牌照，說明央行認可第三方支付領域中存在的VIE結構。
梁嘉認為，VIE結構已經在國內生根了十余年，涉及數萬億美元資產，并成為眾多科技企業、創新性企業的重要融資渠道。在中國深度開放的大背景下，應該給其生存空間，并使之陽光化、合法化。
鏈接：馬云綁架了誰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