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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社/法新 |
從5月30日起，法國女財長克里斯蒂娜·拉加德成了不折不扣的“空中飛人”。在獲得歐美國家廣泛支持下，拉加德將公關重心放在新興市場經濟體：從巴西到印度再到中國，之后在葡萄牙里斯本會晤出席非洲開發銀行年會的非洲財經官員，緊接著馬不停蹄地趕赴沙特阿拉伯參見國王和財政大臣，次日又出現在開羅。鎂光燈下，優雅的拉加德毫無倦意，與東道主埃及財長薩米爾·拉德萬親切交談。
想當年，儒勒·凡爾納筆下衣冠楚楚的福克先生(詳見《80 days》)用80天環游世界，贏得了2萬英鎊的賭注，如今，身著香奈兒、手拎愛馬仕的拉加德似乎也跑贏了對手，甚至還跑贏了時間。
就在6月13日晚間，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宣布，拉加德和墨西哥央行行長卡斯騰斯成為新任總裁的候選人，而兩天前匆匆宣布加入選戰的以色列央行行長費希爾因超齡落選。看似勝券在握的拉加德，離終點還有多遠？
游說之旅彰顯強人本色
趕場，對藝人來說主要是一體力活，但對拉加德而言，卻要付出勞心勞力的雙倍代價。畢竟，坐在她對面的，不是那些你說什么是什么，即便笑了場、跑了調也依然捧場的死忠“粉絲”，而是在全球經濟治理中分量越來越重、對舊體系發起挑戰的新興市場國家政策制定者。拉加德清楚，其中一些國家正試圖重建國際金融秩序，且把這次因IMF前總裁卡恩意外落馬而進行的新總裁遴選當成一個絕佳機會。因此，她必須小心翼翼地以一種令人愉快的姿態出現在這些潛在的支持者或反對者面前，軟化他們似有還無的敵意，博得他們似是而非的認同。最關鍵的是，要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得到它們的正面承諾。
欲取先予，拉加德除了承諾，還是承諾，這是她在各大洲飛奔中的主題詞。她需要告訴自己的聆聽者，國際金融秩序改革不會戛然而止，新興市場經濟體的訴求將會得到適度滿足。她想安撫那些為卡恩時代中，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所作改革而激動不已的“后來者”，用謹慎而周全的辭令暗示，自己其實是卡恩路線的執行人。與此同時，她并沒忘記要向現有體系表現出起碼的尊敬，以確保自己的“票倉”不會著火。從拉加德近期表態看，她似乎總在拿捏分寸，不愿傷害任何一方的利益。她說，自己將關注新興經濟體的訴求，增加它們的影響力，又稱不會將注意力過度集中在它們身上，還強調自己將全力投身于歐洲主權債務危機的救援工作當中……真可謂八面玲瓏。
當然，在巴西，在印度，在中國，在任何一個她訪問過的新興市場國家，拉加德總是開門見山地表示，自己若能接任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總裁一職，在IMF的管理上將給予新興市場國家更大話語權。來華訪問期間，拉加德在新聞發布會上主動交代了行蹤。她說自己先后走訪了多個部委，午餐是與央行行長周小川一起吃的，席間在技術層面探討了IMF改革以及自己的競選狀況，之后還會見了中國副總理王岐山及外交部官員，晚餐則是與老朋友財政部長謝旭人共進的。拉加德在訪問期間表示，IMF總裁競選應當堅持公正、透明和多樣性的原則，作為女性，自己當選則是IMF多樣性的體現，給予其他女性更多勇氣。
拉加德在游說之旅中展現出一個政治家的老練和自信。盡管巴西、印度等國并未挑明是否支持拉加德，但她勢在必得的氣勢卻似乎證明，這很可能是大家心照不宣。在中國，拉加德也沒有得到明確答復，但她的戰斗精神令人印象深刻。她說：“面對選戰，就像在法網奪冠的李娜一樣，要競爭就充滿自信！”
由于歐盟在IMF擁有32%的投票權，美國擁有16.7%。目前，明確表示支持拉加德者包括意大利總統貝盧斯科尼、德國財長朔伊布勒、瑞典財長安德斯·伯格以及奧地利財長瑪利亞·費科特等。美國尚未正式表態，但也缺乏“反水”的欲望，畢竟在國際金融體系的重建當中，二者還在一條船上。美國國務卿希拉里·克林頓就坦言：“就個人而言，我強烈支持合格的女性有機會領導國際機構，她(拉加德)當然夠資格。我認識她，也欽佩她。”
此外，包括印度尼西亞、阿聯酋、巴林在內的一些新興市場經濟體也為其搖旗吶喊。從全球著名的博彩公司PaddyPower給出的候選人賠率來看，拉加德遠遠領先對手。她的賠率為1：10，換算過來，勝出概率約為90.91%。就連她唯一的對手、墨西哥央行行長卡斯騰斯也承認，拉加德比自己有戲。有評論說，拉加德成為IMF自1945年成立以來首位女性總裁，可以說是幾成定局。
戳破職場玻璃天花板
放眼全球，女人進入職場，有兩個問題比較頭疼，一是如何處理職業與家庭的平衡關系，二是如何打破所謂的“玻璃天花板”。前者就像魚和熊掌，令很多女性顧此失彼，而后者則在商界和政界尤為盛行，成為女性獲得頂級職位的“攔路虎”。
不過，對現年55歲的拉加德來說，這似乎都不是問題。
1956年，法國巴黎一個中產家庭喜得長女，起名克里斯蒂娜，這就是后來的拉加德。
拉加德的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則從事與古典文學出版相關的工作。她把自己的童年描述為“基督教的、寬容的，而且偏向左翼”。17歲那年，拉加德父親去世，但標秉獨立精神的母親并沒讓拉加德和她的三個弟弟感到末日來臨。拉加德在談到自己那段青蔥歲月時表示，自己的家教嚴格卻不乏寬松，對其未來成長影響頗大，為她養成獨立又合作的職場態度埋下了伏筆。
在參加完法國中學畢業會考后，拉加德得到一筆獎學金留學美國。有報道稱，這段經歷被拉加德稱為“世界也從此向我敞開了大門”，她說：“這段經歷讓我更好地了解了美國人，也讓我了解了澳大利亞人，加納人，丹麥人……”這段令人難忘的留學經歷開闊了拉加德的視野，也令她接納了美國的社會文化。
從美國馬里蘭州Holton Arms School畢業后，重回法國的拉加德在艾克斯普羅旺斯政治學院畢業，之后拿到了英語、商法及高級勞動法的碩士學位。
1981年，25歲的拉加德再次赴美，加入分支遍布35個國家、合伙律師達3750人的貝克·麥堅時國際律師事務所(Baker MacKenzie)，主攻勞動糾紛、反壟斷法及企業并購，并為其效力長達25年。在此期間，拉加德一次又一次地實現了職場飛躍：39歲時成為該律所執行委員會首位女性成員，43歲時(1999年)成為首位女性主席。在不斷晉級的背后，是拉加德為律所帶來的驚人業績。2004年，貝克·麥堅時國際律師事務所營業額達到12.28億美元。
在拉加德奮力攀爬職場階梯的年代，正是女性遭受“玻璃天花板”傷害比較嚴重的一個時期。
所謂“玻璃天花板”(glass ceiling)，是由20多年前《華爾街日報》提出的一個針對職場女性的概念，描述的是職業女性在打拼過程中面對的無形壁壘。雖然政界商界中的高層職位對女性來說并非遙不可及，但很多女性卻始終無法攀到頂峰。
2005年，屢次被美國《財富》雜志評為“全球商業最具影響力女性”的菲奧莉娜突然被惠普董事會解除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職務，但同為標桿人物的拉加德卻迎來了職場人生中的又一次跨越。
在德維爾潘政府盛邀之下，拉加德擔任外貿部長級代表，從此告別律師身份而步入政壇。有報道稱，拉加德對這一跨界式跳槽的解釋和亨利·保爾森(前美國財長)如出一轍：祖國在召喚，豈有推辭的道理？
法國政壇雖然復雜多變，但拉加德走出的卻是一條平步青云之路。2007年6月，薩科齊改組內閣封侯拜相，拉加德出任經濟、財政與就業部長，2010年11月起出任法國經濟、財政與工業部長。迄今為止，她不僅是法國首位女性財政部長，也是法蘭西第五共和國在任最長的財政部長，同時還是八國集團成員國中首位女財長。
媒體總愛錦上添花。早在2002年，拉加德被《華爾街日報》歐洲版列入“歐洲商業女強人”，位居第五位。從政之后，她多年入選《福布斯》“全球最有權勢女性”榜單(2010年名列43位)。2009年，憑借此前一年在金融危機風暴中處置得當，拉加德還被英國《金融時報》評為“歐元區最佳財長”。
拉加德的平衡感很好，擺平了職業上的一個個對手，也守住了自己的生活底線。她有過兩次婚姻經歷，兩個兒子一個22歲，另一個24歲。拋開工作，她喜歡與孩子們以及新伴侶在法國上諾曼底區度過悠閑時光。拉加德表示，回到家里，她會是個下得廚房的巧手主婦，“我喜愛烹飪，但不愿獨自享受美味，烹飪意味著給予”。她還有一個令自己沉迷其中的玫瑰園，“我沒有多少時間去照看它們，但一直期待著能有這么一天……”
像香奈兒一樣改變世界
英國《每日電訊報》網站日前刊登一篇以“金融世界的可可·香奈兒或能拯救薩科齊”為題的文章，將拉加德與上世紀最偉大的時尚教母拉上關系。
這的確是個有趣的比對。或許，兩者之間的紐帶不光是身材高挑、儀態雍容的拉加德偏愛香奈兒品牌的套裝，而且兩者在各自領域所體現出的獨立態度、創新精神以及融會貫通的能力，都有不謀而合的意味。
可可·香奈兒(1883年-1971年)，原名加布里埃·香奈兒，是上世紀西方時尚設計領域中的先鋒人物，也是至今名冠全球的香奈爾(Chanel)品牌創始人。作為新時代女性時裝的領軍人物，香奈兒極力反對過去女性高級時裝中所展現的繁復、雜亂和古板。她大膽借鑒男裝風格，主張造型簡潔而樸實，強調舒適度和實用性，對色彩要求則是單純而素雅，黑與白是她最為推崇的色調。在《時代》周刊“20世紀全球最具影響力人物”榜單中，她是惟一一位時裝設計師。香奈兒曾說：“我使時裝的觀念前進了1/4個世紀，原因就在于我懂得如何解釋自己的時代。”
拉加德對香奈兒品牌的癡迷眾人皆知。有外國網站設立了名流欄目，其中就有拉加德在不同時期身著各色香奈兒套裝在各種場合露面的照片。黑色套裝與滿頭銀發形成巨大反差，再輔以一條足以加分的圍巾，使拉加德成為法國官員中最受矚目的一位，甚至有人戲稱，如果不是夫人布呂尼幫忙搶鏡，攝影記者們的注意力很可能從總統轉移到財長身上。
IMF前經濟學家羅戈夫坦承，拉加德的女性身份為她角逐IMF總裁之職加分不少，但其魅力卻不僅僅在于性別：“她令人印象深刻，在政治上很精明，有強烈個人風格。她在全球所有的金融會議上，幾乎是被當成搖滾巨星般對待。”
當然，香奈兒套裝所展現出的直率、干練、務實，也與拉加德本人的氣質很搭。拉加德個人傳記作者Cyrille Lachèvre說，拉加德是一個非常實際的女人，“在我眼中，這也是她最大的弱點”。直率、干練、務實，讓拉加德在法國政壇中顯得有些突兀，一些同事背后將她稱作“美佬”，而在應對本輪國際金融危機中，她被法國金融業視為要掀起一場革命的“鐵娘子”。
改變世界也需要斡旋和妥協，當年香奈兒機智而沉穩地游走于名流之間，如今的拉加德則在各國政策制定者之間穿針引線。拉加德曾說：“我受人認可的諸多特點之一就是有能力與人接觸并努力達成共識，有能力讓人們發現共同利益，同時還能做到十分堅定、直話直說。”
曾陪同拉加德參與多次國際會議的同僚稱她是“天生的談判者”，形容她總是能為意見不同的各方尋找到共同的利益訴求。西方智庫查塔姆社主管朱利亞斯說，“她對各種實質性問題了如指掌，政治直覺良好，談判技巧高超”。
正是憑借高超的協調能力，拉加德在2008年金融危機席卷全球后的一系列有關國際金融監管的談判中，為法國爭取到實際利益，在之后創建“歐洲金融穩定工具”應對主權債務危機時及時有效地彌合了各方矛盾，也獲得了歐洲同行的普遍認可。
這次IMF總裁遴選，給了拉加德一個更大的平臺去施展斡旋能力，她不僅要說服新興經濟體，還要讓那些質疑自己的聲音消失。
此前，英國《金融時報》首席經濟評論員馬丁·沃爾夫反對歐洲繼續掌握IMF，并稱拉加德并不適合這一職位，“她的經濟學識有限，如果她成為該組織的新總裁，那么她將不得不更多地依賴于身邊的智囊。”
IMF前首席經濟學家西蒙·約翰遜則說，如果選擇法國財長拉加德為該組織新總裁，那么隨著該組織更深地卷入拯救歐元區經濟的努力，人們將發現這個選擇是錯誤的。他說，拉加德最近在扮演其捍衛歐元區的領導角色時，“把戰略個人化，用別人的錢作賭注，押在歐元區重建上。”
對于這樣的評論，拉加德表示，未來IMF領導人最需要的就是協調能力，還說自己不應代表任何特定的支持者或地區，“我應該為整個機構服務”。為其助陣的法國官員則稱，IMF已經有太多經濟學家，如今需要的是一個了解議題、能夠斡旋且擔負領導大任的舵手。
過去66年，IMF總裁寶座一直被歐洲人占據，法國人更是常客。拉加德是否會繼續這一“傳統”，成為首位“女王”？本月底便可一見分曉。